总部会议划上句号的同时。
另一边,黑色迈巴赫已于半小时前,徐徐驶入周家老宅。
初冬临近,院中香榧枝头凋零无几,沿着青石小道往后,西苑却被精心浇灌打理成别有洞天。
烟雨雾朦中,木楼阁檐下红枫锦簇,雨水滴落五角叶面,溅起滴滴答答的水花。
拾级而上,周宗砚推开东面书房的门,迈腿进去,满室墨香茶气缭绕。
屏风后,年过七旬的老者面容矍铄,气场沉淀,一身栗色浅衫立于紫檀案前写着毛笔字。
脚步渐近,老爷子未抬头,只和煦开口:“书架靠左第二层,将里面的锦盒取过来。”
周宗砚步子微顿,依言照做。
取来东西走到案前,目光投去,八尺宣纸上遒劲有力的笔锋亦如当年。
周宗砚道:“您老功底见深。”
话落。
最后一笔本该浑然天成。
不知老爷子是否故意,力道偏锋,断尾过猛,墨汁晕染穿透宣纸,整幅书法功亏一篑,成为废品。
视线落于宣纸。
他温隽的眉峰无波无澜。
老爷子放下毛笔,看着案上几个字轻叹:“功底再深,心静而力不从,不服老不行。”
周宗砚闻言淡笑:“您应该是想说,不留余地者,刚过易折。”
“何以见得。”老爷子问。
静待须臾,字迹晾干。
周宗砚伸手将宣纸揭起收好,专注研着墨,语调沉敛:“爷爷怪我做事狠绝,没能顾及叔侄情面。”
“错了就是错了,及时拨乱反正,是你这个执掌人应尽的责任。”
老爷子说着边把毛笔蘸饱了墨,忠告道:“大厦倾倒绝非朝夕,内忧相比外患更易动摇腐蚀根基,若论情面言商,周家如何能走到今日。你二叔野心有余,德行尚缺,但终归守住了最后一条底线,恩威并施是你的强项,毋需我多言。”
周宗砚:“是。”
“可有件事你还得记着。”话锋一转,老爷子提醒:“你二叔下个月启程去纽约,他底下那帮人,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倒也未必就要赶尽杀绝。”
周宗砚推转着墨条,微不可察抬了下唇角,“将账目填平到我满意,自然保他们全身而退。”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上述话题,转而询问起他感情方面的进展。
时机恰当,周宗砚随口提出婚期推迟的决定。
老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瞧他:“昨晚把顾丫头留在玺园,就商议出这么个结果?”
“未曾商议,这是我的意思。”
听他说完,老爷子拿鼻腔低哼,“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改日我亲自登门致歉,把这门亲事退了,再给你另择人选。”
周宗砚淡声:“不用,她很合适。”
合适?
老爷子眼底闪过诧异,脸上的褶皱缓缓堆起,一下子笑出来。
指了指身侧人,“你啊你,难得听到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
“您见笑了。”
“见什么笑,我这是开心。”
想到抱重孙有望,他可太激动了。
在老宅用过午饭,周宗砚喝完半盏茶,接到一通电话后准备离开。
临走前,老爷子突然发问:“有多久没和你父亲坐下聊聊了?”
有多久......
他沉思片刻,“记不清了。”
老爷子本想说什么,但见他神色寡淡,最后又作罢。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父子俩的事,外人插不上手。
默住一阵,后者挥了挥手,“去吧,把锦盒带走,三日后送去顾家。”
里面装的什么,为什么要三日后。
老爷子未点明。
周宗砚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