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风凛冽。
出云山脉靠近极地,夜间温度降到零下。山峦漆黑,在星空中刻画出犬牙交错的轮廓。星星点点的火焰连接成数百条长龙,前后望不到尽头,这是正在追随公主逃难的民众。
夜璃站在高处,周身亮起皓月般的光芒,为大部队指引方向。别忘了,她还是个新晋法师。虽然只会一道光明术,但此情此景,幸好是光明术。在漫无止境的黑夜中,人民能看到她,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那匹白马已经不在身边,白天的时候夜璃将它送给一个男孩子。
那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当时夜璃策马经过一群难民,大家向她挥手问好,唯独这个孩子没有挥手,所以夜璃注意到。
他双手各拎着一个大号垃圾袋,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他走得踉踉跄跄,他脸色苍白,早已没了挥手的力气,将两个垃圾袋视若珍宝的护在胳膊下。
公主跳下马,摸着他的头发问道:“孩子,你拿的什么这么重?是吃的吗?”
小男孩不太懂礼数,就这么闷闷的回答:“公主姐姐,不是吃的。”
他打开袋子给公主看,里面装着肉,还在滴血。
“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他对公主说。
空袭中,他眼睁睁的看着父母被炸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用垃圾袋先把父母装起来带走,他只找到这么多。(注:真实事件)
公主抱住他嚎啕大哭,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她想起宪法号开炮的那个清晨,苍翠的露水打湿裙角,无数子民在天火中灰飞烟灭,二十年的人生中她第一次感受不可承受之重,那是她无法推卸的责任。
她将马让给拎着父母的男孩,擦干眼泪继续指挥,这是她唯一一次当众失态。她清晰的听到内心有碎裂的声音,那不是心碎,而是某种更为坚硬的存在撑开心灵的桎梏正不断成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步履端庄,仪态一丝不苟的穿过人潮,告诉他们向前走,不要停,回声谷就在前方。
民众已经疲惫不堪,精灵的生命力顽强,但也只是相对。从逃难开始,他们已经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超过十五个小时,他们饥肠辘辘,他们东倒西歪,他们随时都可能在寒风中睡下,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可是当公主经过时,他们奇迹般的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这是一种本能的趋从,对光明和美好的趋从,人们发自内心的微笑,心想:
“看啊,多么完美的殿下啊!这就是我们加尔斯文的王者,没有什么困难能战胜她!”
绝望的人民需要精神偶像,夜璃就是所有人的完美偶像。人群在她两旁单膝跪下,所有的祈求汇成一个声音:
“公主,拔剑!”
夜璃握紧拳头,回应他们:“拔剑!”
人们欢呼。
夜璃却感到孤独,没有人意识到她很害怕。只有血骑士知道,她想念呆呆。
由于公主和临时撤离指挥部众位壮丁的努力,灰岩堡逃难大部队在凌晨时分已经接近回声谷。那里有一连串规模庞大的溶洞群,巡林客在其中设有物资基地,食物可以支撑难民几天时间,最起码溶洞可以抵御寒风,十二月了,天气越来越冷。
但是一个意外让逃难的人群大乱,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眼看就要崩溃。
有一千多人的割耳者伪军在铁牙岭被血骑士部打到崩溃,他们一路没头没脑的逃跑,到终于逃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回声谷一带。
他们迎面撞上最前方的难民队伍。
其实以撒人知道灰岩堡的精灵在往这边逃难,毕竟这么多人乱糟糟的行军,侦察机不可能看不到,不过以撒人没有理会。北极风行动第一阶段行动目标是在灰岩堡建立前进基地,并驱逐其中居住的精灵。只要精灵自己滚得远远的,星联乐见其成。
但混在溃兵的伪军团长不这么想,他看到的是戴罪立功的机会。
在他们溃逃的过程中,总指挥部不断传来命令,措辞极为严厉。沃伦中将甚至亲自打来电话威胁这位伪军团长,如果他不能迅速重整部队,等待他的将是军事法庭。
伪军团长惊慌失措,甚至打算干脆一走了之,不过当他看到大批难民时,忽然冒出来一个绝妙想法:
这些都是萨由伽的武装分子,歼灭他们肯定算天大的功劳,也许以撒人会原谅他,说不定直接给他绿卡。
别看这些伪军在铁牙岭一枪没开硬是自己吓得跑了上百里,怂得像群蛋蛋。可是他们永远不会缺乏杀平民的勇气,特别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一千多人的伪军埋伏在两侧山头,用镭射枪对下方通过的难民队伍扫射,五百多人当场被打死,更多人哭喊着一哄而散。
伪军没有立刻追上来,他们冲下山把难民的耳朵割下来,这是他们歼敌的凭证。这是伪军的战场习惯,他们割了自己的尖耳,因此异常痛恨依旧保留尖耳的同胞。
割下耳朵后,他们将尸体集中起来焚烧,主打一个死无对证。毕竟假如以撒人过来检查,发现死者手上没有枪不是武装分子,那么他们的谎言不攻自破。
做完这一切,团长先是将这场大捷的消息通报给指挥部,然后指挥部下追击逃跑的难民。毕竟都是白拿的军工,谁也不会嫌多。
与此同时,前方遇袭的消息也传到公主这边,临时指挥部众人大乱,毕竟他们只是被临时抓来的壮丁,并非训练有素的战士。
夜璃知道,如果无法迅速解决这股敌军,任由他们冲过来,冲散难民队伍,那一切就全完了。
可她身边只有巴穆营长和十多名战士,红盔营的战士大部分已经分散到难民队伍中维持秩序。而且就算全部召回来也不够,红盔营一共也就两百多人,对方敌军多少人深夜看不清楚,估计不低于一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