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音是东南的。”胡东霞一边升起车玻璃,一边再次靠在了庞文浩怀里,如同一只可爱温顺的橘猫。
“帮派仇杀吧。”庞文浩初步判断,毕竟这种事在上海很常见。可是这种想法,天亮后就消失不见了。
“据悉首都警察厅针对昨夜本市十余家报社遭到焚毁一案高度关注,已经派出……”庞文浩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小,拿着话筒继续说“那你就先全力以赴,正好刚刚咱们不是遇到了他们中的几个人嘛。你刚到新的单位,好好表现。嗯,不用担心。”说着松松领口“家里你放心,你小嫂子回来了,我今天就会将母亲和婶子接回来。嗯。”挂了电话,庞文浩笑了笑,正要拨给胡东霞,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庞文浩立刻拿起钢笔开始写写画画。
“庞秘书。”侍从室第二处处长陈布雷走了进来“忙着呢?”
“处长。”庞文浩赶紧起身恭敬的汇报“我正在整理之前的通报汇总。”说着走出写字台为陈布雷沏茶“您请坐。”
“怎么样,适应吗?”陈布雷很喜欢庞文浩这种有过社会经验的高材生。这种人理论水平不低,同时又没有如今很多大学生眼高手低的毛病,工作很容易上手。
“我认为目前的状态正是我一心想要的。”庞文浩并没有简单的回答‘适应’或者‘不适应’。而是延伸出了另一种意思,毕竟二处的当家人是陈布雷。
“我们这里讲究畅所欲言。”陈布雷的水准自然听出了庞文浩不动声色的恭维,笑笑“早晨的事情听说了吗?”
“您说的是焚毁报社的事情?”庞文浩想了想,向陈布雷确认。见对方点头,这才说“听说了,好像很严重。上海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可是一般也就是烧一家,或者打砸一家。像这种事还从没有过。”陈布雷这么问,自然是要听庞文浩的分析。可是庞文浩还摸不准陈布雷对此事情的态度,所以回答的十分保守。
“说说你的看法。”陈布雷示意庞文浩坐下。
庞文浩怀疑这是陈布雷对自己的考验,毕竟做情报的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自己也需要说出一些皮毛。否则,敏锐度就太迟钝了“我认为不像是帮派寻仇,也不是普通的报复。天津有句老话‘光棍不犯势力’。说的就是帮派不和权力作对。如果单单烧一两家,或许说得过去,可是连烧十余家,还是分属各个不同地点的报社,这就说不过去了。还有,这次烧死了好几个人,这在帮派分子看来也是很过分的。不管这些大老板和帮派们有什么恩怨,毕竟在里边工作的人和他们没有恩怨。他们一般都会将人赶走之后,再烧。所以卑职认为,这更像是……”
“外行伪装所为。”陈布雷对于庞文浩的分析还是满意的。当然并没有多么出彩,不过已经达到了他的标准“你跟进一下这件事。”又坐了一会以后,陈布雷起身离开。
他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干,来这里当主考,而是因为一早钱大钧就向委座提交了两份报告。很有意思的报告,甄怀仁提请在航空委员会、海军部设立宪兵区,然后在各个机场,军港,航空大队,舰队,航空学校,海军学校设立宪兵团或者中队,并且自荐为宪兵司令部副参谋长专管海军宪兵区。
委座当时看到甄怀仁的自荐书没忍住,直接骂人了。毕竟前天刚刚确认了两家的关系,今天甄怀仁就上门要官,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可钱大钧却不等委座发落甄怀仁,又说这是甄怀仁上个月初就提交的备忘录,原因就是为了和海军部对等谈判。
‘对等谈判’陈布雷都记得自己当时听了这个词时感觉到的荒谬、可笑。国民政府内部上有军事委员会,下有军政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处长跳到台前。可细想下来,另一方是自外于国民政府的海军部,又不觉得好笑了。委座早就看海军部不对眼,奈何离开了这群福建佬海军真的玩不转。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替委座分忧,委座不提,大家就当不知道、看不见。如今冷不丁甄怀仁这个侄女婿跳了出来,愿意赤膊上阵为二叔分忧解难,而且甄怀仁搞事情成功率一向很高的……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让甄怀仁升官,偏偏这时候,调统局二处送来了关于凌晨首都多家报社遇袭的初步调查结果。
果然,委座看后态度来了个大拐弯,只问了一句“副参谋长可以代表宪兵司令部吗?”
钱大钧严肃的说“训练总监部唐总监刚刚提交关于设立装甲兵监的报告,并向侍从室推荐了一批可靠人选,其中有如今的宪兵司令部参谋长萧山令少将。”
萧山令是唐生智的爱将,也是唐生智钉在宪兵系统最大的一张牌。之前是没必要,如今委座在安抚过气军阀和扫平当前军阀之间斟酌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大丈夫要做就做名副其实的,副参谋长,能做什么?”
就这样,甄怀仁要官不但成了,还获得的更多,成了宪兵司令部参谋长。也就是说,坐到了宪兵的第三把交椅。这也意味着,甄怀仁的手已经不是摸到了海军,还摸到了宪兵目前已有的九个战斗团,一个补充团,三个训练团,三个教导营,一个特务营。这还没有包括事实上已经被甄怀仁掌握的宪兵司令部警务处。
也因此陈布雷才一回来就演了这么一出。刚刚的事情再次证明谷正伦,邰蓑衣因为私心,又在纵容甄怀仁的扩充,这根本就是在养虎遗患。他们总是认为甄怀仁是小字辈,想要收拾很简单。可他们忘了,一年前他们碾死甄怀仁,根本不用皱皱眉头,如今,让他们碾死甄怀仁,哪一个不是要深思熟虑,顾虑重重。假以时日,这两个人说不得都得死在甄怀仁手里。别说甄怀仁做不出来,干特务的,如果心不硬早就变成灰了。
陈布雷并不是和甄怀仁有什么恩怨,相反,他对甄怀仁最初的印象很简单也很正面,一个胆子很大的青年军人。敢直接打电话到侍从室找委员长的人胆子能小?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又发现了甄怀仁在党团方面富有创新的举动,这让本就负责党务方面的他对甄怀仁的关注度更高了。如果说侍从室有谁对甄怀仁最了解,恐怕连庞文浩都要排在他的后边。甄怀仁之后联合孔令侃等人开发的二十四景、矿业公司、甚至掏空税警总团都让陈布雷不得不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可这些都不足以让陈布雷对甄怀仁如何。真正引起陈布雷警觉的是TY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