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两桌客人。靠里的一桌客人,吸引了两人目光。
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模样的男女。
吸引二人注意的,是那桌人中的丈夫。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贴着膏药,还有些明显的瘀伤。
年少者犹豫道:“那个包着头贴着膏药的,好像是受的新伤。既然是新伤,此前应该是没有记录。”
年老者嗯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人打了。”
“上面交代重点查重病伤患。”年少者思索。“这个,查查么?”
“没必要。”年老者没当回事,“他这个伤不致命,跟咱们没有干系。要是被人打的快死了,倒可以带回去交差。”
“说的也是。”年少者觉得是想多了,当下不在理会,喊小二上酒上菜。
里面喝酒的三个客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观察,现在他们正忙于探讨另一件事。
“不去不去,说啥都不去。”
“先喝酒先喝酒,早闻张兄弟是条好汉,难得有机会同席,定要多敬几杯。”
宋郎中满脸堆笑,给一个劲摇头的张九斤倒酒。吴氏在旁陪着,瞅着桌上酒菜一脸肉疼。
今年闹灾荒,城外都饿死不少人了。城内虽然还有酒肉卖,但价格是平时的三四倍。可是想利用张九斤,这一顿又不能少。
张九斤居无定所,好不容易才寻见。结果看见他俩就想走,只得以请客名义拉进酒肆商谈。
“少来!酒我喝,但事没商量。”张九斤抓着酒杯一仰脖喝尽,又重重的砸在桌上。
“就算是衙门的人欠债,我也敢去讨要。可那是个妖怪,怎可能讨回来。”
“哎呀,那是我外甥女婿,哪里是什么妖怪。”宋郎中苦笑着斟酒。
“不是个妖怪,也是被妖怪上身。十几条尾巴乱飘,你是没瞧见。”张九斤言之凿凿。
“这几日雾太大,定是看花眼。”宋郎中道,“岂不闻雾者,瘴气也。吸之使人目眩,从而……”
“滚一边去。”张九斤没好气,“这怪雾风吹都不动,你吸一个给我看看。”
“这个……医理很难说清,又或者是他故意诓你。”宋郎中又道,“知道你敬畏鬼神,所以弄了个戏法。别忘了那是卖杂货的,最善弄些小玩意。”
张九斤没坑声,又喝了一杯,有点犹豫。
宋郎中一看有戏,连忙继续斟酒:“你想啊,前面刚要完债,他就不去市集了。待寻去家里,又刚好遇到怪异。哪有这么巧,分明是早有图谋。”
张九斤还是没说话,又是一饮而尽。眼睛眯了眯,有了几分醉意。
“大兄弟,别往心里去,实在是那李货郎太狡诈。”吴氏也适时凑了过来,拿过酒壶给张九斤满酒。
“虽然我是个妇人,可也知道大兄弟的名气。只要经你的手,没有收不上来的账。这次在一个人身上栽两回,也算是破天荒了。”
张九斤知道这是挑拨之言,可事儿确实不假。本来就有点不爽,听了这话更是不痛快。
“娘的。”
张九斤抓起酒杯又是一口,打了个酒嗝,狠狠的骂了句粗话。
“掌柜的,伱们这有烈酒没有,味道越重越好。”
就在宋郎中夫妇劝酒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一个买酒的妇人。五大三粗圆盘大脸,体格不比张九斤差哪去。
一边大大咧咧的买酒,一边小声在那嘀咕。
“没想到兽药味儿那么大,菜饭只怕掩盖不住。这年月想做点好事都这么难,还得搭钱买酒拌药……”
……
酒,天之美禄。择其香,辨其昧,思其品,探其趣,享其乐。然福祸相倚,若兀然烂醉,饮不知味,亦乱性得其祸也。
《游方杂记·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