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血棘神树下恭敬跪拜的魔女,李维将会回想起自己缔造她的那个遥远的早上。
明明是想捏个可爱小女孩来着...到底哪里出现了差错...
当然了,这是后话。
对于眼下的李维而言,熬夜通宵+极耗精力的手术,显然更让他头疼。
“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么?”
李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笑容一样温和。
作为医生,要适当照顾患者的情绪。
毕竟,任何一丝疲怠与蹙眉,都可能对术后醒来的患者产生错误引导。
“我...”
乔治娅感觉自己仍陷于一個漫长的梦里,皮带抽打的火辣、藤蔓缠绕的窒息、无边黑暗的坠溺...
以至于面前令人莫名心安的笑容、关切语气,以及难以言述的依赖感,都是如此的缥缈、遥远。
在李维鼓励的目光下,乔治娅小手摸了摸胸口、胳臂,入手的感触有些生硬,她尝试表达着不太真切的感受:“胳膊..还有些麻木的感觉。”
“这很合理。”
李维打了个响指:“毕竟你的主要成分就是木头。”
乔治娅:“......”
作为医生,当然会照顾患者情绪,但适时的真诚同样是对患者的尊重。
“木..木头...”
关键词显然触发了乔治娅不太美妙的记忆,她揉着发烫的太阳穴,入手是一阵粗粝的触感,像是干枯树皮一般。
“我记起来了...我被...被爸爸送去了教堂,然后被树洞吞了下去...”
乔治娅像是在以第三视角看图说话一般,对于那些被虐待和吞噬的记忆娓娓道来。
树皮纹路勾勒出的神色极为平静,其间还夹杂着些许...好奇与兴奋。
手术台前的李维一怔,适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手札。
但并非记录乔治娅的口述,而是在素描。
虽然你不能指望一名医生能像话本主角那样,还拥有着美术上的造诣。
但李维确实是在努力捕捉乔治娅的表情,以及她眼眸里不时流转的、可以称之为“兴奋”的奇异光泽。
“被融洽捏合的灵魂,会表现对过往的疏离感和好奇心,似乎...是神性浸染的残留?”
李维在一张抽象的乔治娅速写画旁,记下了这个猜想。
他不知道的是,这张抽象简陋的肖像,在多年以后,被臭名昭著的血棘魔女烙印在了每一名信徒的后背上。
当然...又是后话了。
“好了,闲话少说,剩下的细节等回家了再修理吧。”
看着乔治娅挠着身上残留的点点枝桠,李维收回小手札,开始将台面上的器械逐一清洗、归位。
很少熬夜的他特别想念温牛奶、柔软操,还有自己的床。
“...回家?”
乔治娅撑坐起身,有些茫然。
“对,我答应过你,要带你找爸爸。”
物归原位后,李维将乔治娅抱下手术台。
“乔治娅的爸爸...”
还没解剖手术台高的乔治娅昂着头,镂空眸子里闪过疑惑:“那个挥皮带的男人么?”
“......”
本还对手术感到满意的李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聪慧的乔治娅从李维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她恭敬、虔诚地鞠躬行礼:“赞美您。”
紧接着,只有李维能看见的黑气,竟从乔治娅的头顶飘起,自发地向他汇聚。
然后以极其谦卑的姿态,汇入了他的精神海中...
“呃...”
毫无疑问的,这并非什么阴险的偷袭。
至少在李维的感知中,自己平静雄浑的精神之海,随着这一涓细流而生起了些许波澜。
这是纯净的精神力供给,但不同于“舌头大人”粗暴的、填鸭式的馈赠...
此为乔治娅献上的信仰。
来自一名“邪神材料”含量百分之九十九的、姑且称之为生灵...的信仰?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
劳碌一宿、意外收获的李维,此刻只觉得思路顿时被打开。
赞美熬夜,李维心道。
看着被通风窗扇叶隔碎的晨光,李维将羊皮夹克披在乔治娅瘦小的身躯上,又从工具架上医用方巾堆里扯出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