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多奥三十四年的人生当中,伴随他最久的是锅炉铲,其次是奥菲尔德太太的躯体,最后才是剑。
在认识奥菲尔德太太以前,或者说接受奥菲尔德家族的恩赐以前,他的生活只有锅炉、铲子和煤块。
一夜香艳后,他摆脱锅炉工人的身份,同时也获得了丰厚的、令人羡艳的资源,其中包括四阶剑士的一对一特训指点。
似乎是挥铲添煤练就的强健体魄根底,波多奥在剑术上的造诣出乎那位四阶剑士的意料,十年时间便通过骑士协会考核,拿到了三阶剑士的认证。
可也仅仅是拿到认证而已,就像很多资质、资格的证书一样。
拿到,并不代表真的会。
比如三阶剑士波多奥大人,从未上过战场,早期的出手机会仅局限在恃强凌弱的街头斗殴上。
甚至在成为戈坦商会的三把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骑士视若生命的佩剑了。
当三阶血髓异节虫同化后的“老彼得”悍然出手时,波多奥也只是凭着异于常人的警惕感,才堪堪躲开致命一击。
“他妈的。”
波多奥口中咒骂,脱掉被节肢刀锋撕裂的风衣,胡乱地撸起袖口。
豆大的雨珠连成了线,前赴后继得砸在马车顶、空荡的广场地面以及波多奥的大背头上。
他捋了捋发丝,斜睨了一眼被劈成两半的老马夫。
远处的建筑已经在雨幕中变得模糊,想来建筑里的人看向这边也是如此。
短时间内,似乎是无人问津的死局...
波多奥的心脏莫名狂跳,生死危机的刺激下,身为三阶剑士的骄傲开始迸发。
将刮进嘴里的雨水吐了出去,他伸手在同样变成两半的车厢里,抽出一把花纹繁复、点缀华丽的精品佩剑。
“该死的蠢货,才一个钟头,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手中握着剑,那些特训指点下的剑术本能蔓延回四肢躯干,波多奥冷冷观察着对方的破绽。
此时的“老彼得”通体靛绿,在雨幕中泛着如同油脂溶于水般的彩色光华,但眼眶里的那抹猩红却格外清晰地锁定着猎物。
“咯咯...切开...”
无意义的音节从“老彼得”喉管挤出,嘶哑难听。
对面的波多奥甚至能透过裸露的口腔,看见那对扁桃体被这诡异声音震得颤动。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攥了攥手里熟悉又陌生的剑柄,波多奥眼神锁定住不远处邪异生物的咽喉、颈干、脚踝。
蹭——
劲气震荡下,银色长线穿过雨丝,均匀切开途经的每一枚雨珠。
而迎接银线的,是更为迅猛的螳斧刀锋。
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甫一响起,便被漫天雨声盖住,一声又一声,却又传不出太远。
两道身影只能在雨幕中无声、却凶险地起舞...
距离这场死斗一个街区以外,某间咖啡厅的靠窗位置。
李维接过女店员递来的黑咖啡,放入两块方糖后,微微侧身,目光投向那片模糊不清的雨幕中。
而女店员的目光则投向窗边那张好看的侧脸,然后顺着客人的目光望过去,只能隐约看见两道模糊的人影在闪跃,像是在跳着滑稽蹩脚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