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懋松大喝一声,指挥着漳州府带来的番役将李澹团团围住,脸上早已是胜券在握的表情,笑道:
“李澹,你不仅拒捕,还敢公然行凶,企图打杀我朝廷吏员,简直大逆不道,海道大人与副提举大人一起做个见证,免得日后这厮开口狡辩!”
就在此时,林懋松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顿时惊得虚胖的林懋松一身冷汗。
“林同知,那老夫也来做个见证,如何?”
两队兵丁开道,原来是福建巡抚刘尧诲带人来了。
当然,真正令林懋松与林悟贤紧张起来的人不是刘尧诲,而是刘尧诲身边之人,福建巡按御史孙琮。
孙琮是个年纪并不大,却佝偻着身子的高瘦男子,手上总是攥着纸笔,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着什么,彷佛要将身边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写下来。
林懋松见到那手上毛笔不停的孙琮,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退后两步轻声给林悟贤递话,叫苦不迭。
“海道大人,没听说巡按御史也会过来啊,这会儿如何收场才好?”
巡按御史这个职位很神,因为他品级很低,只有正七品,但权力又很大,因为他是代表皇帝巡按各地。
所以他的奏折是可以直接递到皇帝面前的。
同时,巡按御史虽然在地方办公,却是京官,隶属于督察院下,基本上不用忌讳地方上的势力,开口多是肆无忌惮,甚至夸大其词。
林悟贤此时也在心里暗骂刘尧诲阴险,作为地方官,林悟贤与巡按御史素来没什么交情。
但刘尧诲不一样,巡抚也是京城派来的,多少与京官有些交集。
平时倒还好,林悟贤不会让巡按御史抓到自己把柄,可今天这下免不了要与巡按御史正面冲突。
佝偻着身子的孙琮缓缓走到人群中来,打量了李澹一眼,不露声色地低声道:“李知县,心里可有底?”
他是刘尧诲请来的,自然是向着李澹,但作为巡按御史,他最多也只能拉偏架,李澹若真犯了事儿,他是罩不住的。
李澹则是默默点头,孙琮心领神会,便也不再多说,正面走向林懋松,颇为正经地道:
“林同知,你只是暂代知府事,这样对待朝廷任命的知县,恐怕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那便是要参你的意思。
林懋松看着孙琮慢条斯理的模样,那副神情简直像是吃定自己一般,心里既忐忑又窝火。
因为他很清楚,孙琮这样的御史言官,从来是眼睛盯着上面。
弹劾小官与弹劾大官,哪个功劳更大,哪个名声更响,不言而喻。
御史圈子里从来都是这样一个生态形势,就是喜欢拿他这样的地方上官做自己升迁的垫脚石。
林懋松回视了一眼林悟贤,可林悟贤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努努嘴要他自己解决。
没了办法的林懋松只得硬着头皮与孙琮说道:
“孙大人,这李澹犯事证据确凿,此人本是倭寇出生,向来不守规矩,嚣张跋扈,本官是怕他狗急跳墙,这才想先拿着他,以免横生枝节。”
“林同知是说,李澹之事,证据确凿?”
“正是,证据确凿。”
一旁的李澹听到此话,嘴角终于缓缓勾起微笑。
等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