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与人相交,直呼其名讳是极其无礼的行为,更何况眼前之人方才刚救了他。
陈希夷则一眼堪破了他心中所想,继而微微一笑道:“我并不在意那诸般忌讳,老丈大可随心而行。”
老者深思了片刻,才咬了咬牙,拱手道:“那小神便斗胆唤您一句陈先生。”
陈希夷自是不以为意。
不过听他自称小神,顿时想起了他眸中的异色,便开口道:“老丈怎么称呼?
“小神乃建州的城隍,生前俗姓陶。”
生前...
陈希夷听到这般说辞,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就想起了此前于林间幽潭时那老龙君曾向他提及过。
这世间的地祇大多被称作阴神,基本是生前德行出众,在民间颇有名望之人死后,接受天庭封敕而成,与厚德镇那种以神格印玺相传的方式大为不同。
陈希夷这般想着,手上也跟着动了起来,拱手回了一礼后,道:“原来是陶公。”
“陶公既是本地的神祇,又为何会变成了一条鱼?”
城隍陶公却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叹道:“几年前,有个自称是什么万仙门长老的和尚来到此地。”
“那和尚来到城中不久就一掷千金,在城北的永宁坊盘下了一家赌坊。”
“我虽好奇他一个和尚哪来的那么多钱财,但终究也没当一回事,毕竟城中每日往来的生意人也不在少数,总归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说不准是什么富户剃了度又还俗。”
陶公顿了顿,又道:“但我没想到,那和尚才来到建州不足半月,城中就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怪事...”
陈希夷问道:“什么怪事?”
陶公仰头回忆了少许,沉声道:“不少人突然在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而后不久便相继自尽,甚至有些荒唐的,还连带着自家满门一同赴死。”
陈希夷不禁想到了贾生一家,继而又道:“那些人是不是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尸解成仙?”
陶公点头道:“正是,先生也遇见过?”
陈希夷颔首不语。
陶公则继续道:“后来我顺着那些人生前去过的地方一一排查,最后却是在那和尚开设的赌坊中发现了端倪,那些自尽的百姓,在疯怔之前,皆是那家赌坊的常客。”
“于是我便变幻了模样,想进去探个究竟,却不曾想那和尚是个修行人,当即就瞧出了我的真身,把我捉了起来...”
“一开始他倒也没有为难我,只说让我别管闲事,我不擅斗法,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就假意应了下来,而他便也就把我放了。”
陈希夷则十分疑惑道:“陶公既是建州的地祇,想来庙祠中的香火应当极其旺盛才是,就算不擅争斗,凝取香火愿力后,应该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才对,怎的会被他擒住?”
陶公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轻叹道:“先生有所不知,如我们这等末流的小神,是不配凝取香火愿力为自身所用的,此间百姓上贡的香火,大多都被天庭赐下的通天鼎收缴了去,小神能够支配的,只有百之一二而已。”
陈希夷颇感震惊,沉吟了片刻后,才继续道:“那为什么不上报天庭,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我倒也想上报。”
陶公仰头看了看天,继而有些忿忿道:“庙祠中的通天鼎虽是依旧日复一日地将香火朝天供去,但我这些年间上报的奏疏,却是一次也没得到回应。”
“这是何故?”陈希夷闻言不由的感到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