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路上,他们还担心,开不了口,毕竟童远诚近十年来待他们恩重如山,这五人都是从小伙计被童远诚一路提拔上来的,现在选在这个时候上门,总有一种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是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说完各自的诉求,五人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以前有的半点愧疚之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现在来要契约解除合同,是天经地义的正义之举。
童烟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从左到右盯着每个人的脸庞打量了一遍,每个被打量的人,刚开始都有恃无恐地跟她对视,到后来都不由自主地侧过头,或者别过眼神。
童烟环视一周,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各位掌柜所说的我都听明白了。”
走到左侧第一个穿簇新的宝蓝色长衫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胡老板,你九岁就父母双亡,是我父亲在街上捡到的你,从我们家里的常随开始做,到了十五岁,就到粮行帮忙,从小伙计一路提拔成粮行掌柜。当年你的妻子,也是我父亲托人帮你说的媒。去年你小儿子高烧不退,是我父亲花高价从临近的郡请了郎中,才救了你儿子一命。今天我父亲刚刚过世一旬,你就穿着簇新的绸缎来跟我解约,很好!!你做的很好!!就该这么做!”
那人刚开始还不服气,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低垂下头,哑口无言。童烟没有说一句瞎话,句句属实,并无半分批评词句,想要辩驳也无处可辩。
童烟冷笑着看了胡掌柜一眼,走到第二个掌柜面前。这人穿了半旧的灰色长袍,不似胡掌柜那样招摇。但是父亲在世的时候说过,此人心机是最深的,为你办事的时候滴水不漏,跟你打擂台的时候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所以,所有的优点都是双刃剑,如何让对方为自己驱使,而不要把刀锋对着自己,是个很大的学问。
童烟深吸一口气,“牛掌柜”,那掌柜眼光平和,脸色淡然,平静地看着她。
童烟扯起一丝苦笑,道“你是这五位掌柜中资历最老的,从我父亲开第一家布庄开始,你是布庄招的第一个伙计。对吧?”
牛掌柜微微点了点头,仍然一副悠然。
童烟又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这些事情他要带到棺材里去,永远不向世人提起,如今你过来解除合同,我觉得有些事情也是时候晒晒太阳了。五年之前,童家商号蒸蒸日上,你串通供货商,收受贿赂索要回扣,数量达五万两之巨。我父亲当年搞股份制改革,很多当年的老伙计都得了股份,你为什么没有得到股份,你心中心知肚明。就你贪污的钱财之巨,足够你把牢底坐穿,父亲念在你是初犯,家中老母生病,情有可原,便把此事压了下来。甚至都没有开除你,还让你当了一个布庄的掌柜。”
胡老板微微一笑,轻蔑道“你一个小姑娘空口白牙,信口胡说,我看在你父亲刚刚去世,不跟你计较。如果你再侮辱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胡老板说道此处,眼中阴冷恶毒,满是威胁。如果童烟心性稍微差一些,就要被他吓倒了。
童烟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无法言说。父亲啊父亲,这就是你口中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将,是你一直维护的旧人。你总是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样的一个故人如今这副嘴脸,对待你的女儿,你知道吗?
压下胸中汹涌的情绪,童烟冷笑道“牛掌柜,我本来遵循我父亲意愿,不愿意把此事昭示公堂。你若愿意自取其辱,立马去告童烟侮辱你,童烟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