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八横是只螃蟹,他赶紧赔罪:“属下无能,罗大人息怒。”“单玉珠哪去了?”
谢八横道:“玉珠置备药材去了,一会就来。”
一直都是谢八横回话,罗丽君有些不满,她看了看郎刀手:“你哑巴了?”郎刀手晃了晃眼睛,挤出来一句话:“是,一会她就来。”
罗丽君怒道:“大把俸禄,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三天之内,再看不到解药,找个铁链把自己锁了,等着下大牢!”罗丽君走了,谢八横往椅子上一坐:“这可怎么办!”
郎刀手用一双刀手擦了擦眼泪:“还特么不怨你?”
谢八横怒道:“老郎,你把话说清楚,凭什么就怨我?”
郎刀手吼道:“我把药方都解出来了,你自己医术不够,看不出其中医理,还特么往我身上赖!”谢八横拿出了一张纸:“你自己看看你写这药方,酱油、白糖、醋!这特么是药方么?
你这东西拿来做个糖醋蟹倒合适!你这么糊弄着交差,还不如把我炖成药汤算了!”郎刀手哭的泣不成声:“说话凭良心,我本本分分做事,我糊弄谁了?”
两人越吵越凶,一枚扇贝扑打着贝壳,进了药方。
“两位哥哥,别吵了,这药剂来的太特殊,咱们根本破解不了,依我看,咱们也别做这无用功了。”郎刀手抽泣两声:“不做怎么办?坐牢去么?”
谢八横挥着一双钳子手:“有理讲理,凭什么就让咱们坐牢!”
郎刀手啐一口道:“呸!还讲理?你看罗丽君那样子是讲理的人么?”单玉珠道:“既然她不讲理,这事儿也怨不得咱们,咱们跑吧。”
郎刀手一愣:“往哪跑?”
单玉珠道:“北边肯定不能去,他们不会收留咱们,南边可以试试,我有门路。”谢八横低着头道:“我这拖家带口的.”
郎刀手起身道:“妹子,我跟你走,我把一家老小都带上,我坚决不去大牢!”离开了荣枯山,李伴峰打给了罗正南,询问货郎的下落。
自从上一次失踪,货郎打破了行动规律,他的行踪不太好判断,罗正南联系了几位老朋友,有人说在叶松桥看到了货郎。叶松桥是李伴峰自己的地界,李伴峰路熟,半天时间就跑到了地方。
在叶松桥找了一圈,没看见货郎,找人打听了一下,货郎昨天就走了。李伴峰打听货郎下一站去哪,因为货郎改换了路线,其他人都说不清楚。这可上哪找他?
李伴峰回了绿水城,坐在逍遥坞的屋子里,看向了天上的云彩。...
白院子白房,白屋子白墙,一色雪白的宅院里,货郎正在客厅里清理后墙上一处焦痕。
这块焦痕其实不算大,但是货郎觉得碍眼,就像一张白纸上多了一个墨点,越看越觉得难受。
蘸着胰子水,擦了好几遍,焦糊的印子被擦得很淡了,可哪怕只剩一点痕迹,还是让货郎觉得不舒服。他从货车上找了些白漆,想把这点焦痕彻底遮住,可白漆的颜色太亮眼,看着又有点不协调。
这漆得调和一下。
货郎又找出来别的颜料,往白漆里兑,感觉和周围的颜色差不多了,拿出一个小排刷,蘸着漆,一点一点把焦痕给遮住了。反反复复刷了好几遍,终于看不出痕迹了,货郎很满意,打理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推着车子出了院门。
走出去挺远,货郎忽然觉得心头悸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影货郎推着货车回了院子,看到李伴峰拿着打火机,正在烧后墙上的爬墙虎。
这是货郎刚用白漆刷过的后墙,被李伴峰烧糊了一大片。货郎赶紧灭了火,问李伴峰:“你在这干什么?”
李伴峰神色平静的回答道:“烧房子。”货郎又问:“你为什么又烧我房子?”李伴峰反问道:“这不火烧云么?”
“我让你火烧云!”货郎抽出鸡毛掸子,李伴峰撒腿就跑,两人绕着房子跑了一圈,李伴峰消失不见,货郎推着货车从云彩上跳了下去。
李伴峰坐在逍遥坞的房间里正在发呆,货郎推车冲了进来,用鸡毛掸子指着李伴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不准烧我房子,你怎么又去了?”
李伴峰如梦方醒,晃晃脑袋道:“不是我!”“那你手里是什么?”
李伴峰一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拇指拨弄着火轮,咔嚓咔嚓还在打火。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逍遥坞起火,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个事情好神奇呀,”李伴峰慨叹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没印象?你把我房子烧了,这账怎么算?”货郎抡起鸡毛掸子开打。
李伴峰抱着脑袋喊道:“师兄,你先把鸡毛掸子放下,我有要紧事找你,实在找不见,才用了云门之技。”“找我做什么?”
“之前我和你说起过界线的事情,你说一次通过两百人才能用,后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办了。”货郎放下了鸡毛掸子,给李伴峰卷了支烟:“来,师弟,坐下慢慢说,现在能走两百人了么?”李伴峰叼着烟道:“两百人太多了,一百人行不?”
“一百人差了点意思...”货郎思索片刻,微微摇头。
李伴峰道:“这不眼看过年了么,能救出来一个算一个。”货郎看向了李伴峰:“让他们过个好年?”
“是呀!过个好年!”
货郎喃喃低语道:“有一伙人,可能活不到年后,他们人数不多,把他们救出来,倒也合适。”“他们有多少人?”
“一万。”
“这么多?”李伴峰的暗桥最多走一百,“这要是把一万人全带出来,岂不是要带一百次。”“一百次?”货郎摇摇头道,“哪有那种好事?能带出来一次都算咱们赚着了。”
“那就带出来一百人?”
“不行,要带就得全带出来。”
“怎么带?”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货郎思索许久,对李伴峰道:“兄弟,你去海吃岭,到三道岭拿车。”“找谁拿?”
“找潘德海。”
“行,”李伴峰点头道,“我去过他开的茶楼,在那应该能找得到他。”
货郎摇头道:“别去茶楼,别去他开的生意,潘德海胆小,你要是直接找上门,有些事他反倒不敢做了。
你去三道岭,去人多的地方转转,潘德海要能直接找到你最好,要是过了一天还不见人,你就找人问,说哪有租老车的,问过两次,潘德海就该出来了。”
李伴峰不知道老车到底什么东西:“我那座暗桥,至多能扛住一百人,你把一万人装车里,不还是一万人么?那桥还是扛不住。”
货郎斟酌了一番,倒还挺有信心:“我估计这桥应该能扛得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越得过三头岔的界线。”“三头岔的界线不一样么?”
货郎点头道:“那是真的不一样,你先去三道岭踩点,和老潘一起选个合适的位置,兄弟,还有一件事情得跟你说好,这次接出来的一万人,你得负责安置。“
“这事儿好说,全都送到绿水湾蛇桥村,那里原本就有三万,多了一万,别人也看不出来。”“那就这么说定,我找相好的去了!”货郎推车要走。
李伴峰怒道:“你让我去海吃岭,你自己找相好的快活去了?”货郎回头道:“我找相好的办正事,哪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李伴峰走新地去了海吃岭,这和坐火车的路线不一样,从火车走,先到的是头道岭,走新地,先到的是三道岭。李伴峰对三道岭非常熟悉,当初来海吃岭救灾的时候,他最先来的就是三道岭。
海吃岭的格局没变,头道岭是城市,二道岭是三座镇子,三道岭是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
而今这些村子非常忙碌,马上要到新年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货,同时还要准备供品,拜祭七老爷。自从李伴峰治住了虫灾,海吃岭拜七老爷的习俗就保留了下来,不同的地方还有不同的拜法。
头道岭就上柱香,祷祝几句,是个心意。
二道岭就大不一样了,要有正经牌位,有正经供品,还得有严格的拜祭流程。到了三道岭,有专门的七老爷庙,祭拜的规矩可就多了。
腊月二十七,要来庙里上香,搭戏台子,请戏班子,在庙门前唱七出大戏,这叫给七老爷助威。
大年初七,要再来庙里上香,请各路艺人过来,说书、唱曲儿、打把式、耍杂技、变戏法,从早上热闹到晚上,这叫迎七老爷凯旋!
所有的七老爷庙里,规模最大的在烙饼村,从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七,烙饼村庙会不断,天天车水马龙,比城里还要热闹。李伴峰站在庙里,仔细看了看七老爷的神像。
神像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顶礼帽,帽檐很低,几乎看不见脸。这模样,李伴峰看着有些眼生,他好久不穿西装了。
一个壮汉经过李伴峰身边,看了一眼道:“干啥么?你哪来的?不上香也不行礼,你在这看啥么?那么没规矩!”李伴峰转脸一看,这人认识。
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
李伴峰在烙饼村治虫灾的时候,曾经住在牛福志家里,等治好了虫灾之后,牛福志第一个站出来给李七修庙。等李七去了贱人岗,还救下了牛福志的侄子,牛光大。
而今牛福志居然没认出李伴峰,一方面是因为李伴峰装束变化太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宅修有被人忽视的天赋李伴峰耸耸眉毛走了。
牛福志哼一声道:“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一看就是外乡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对七老爷不知道恭敬,还敢进这庙里!”
李伴峰在烙饼村闲逛片刻,看到了正在挑选种子的牛敬川,牛敬川是耕修,当初烙饼村能在虫灾里扛过来,牛敬川立了大功。
他在选种子,每年必须要精挑细选一碗好种子,给七老爷上供,这是烙饼村的规矩李伴峰蹲在牛敬川身边,问道:“附近有租老车的么?”
“有!往村口那边就是。”李伴峰道了谢,走了。
牛敬川挑了几粒种子,猛然起身,四下寻觅刚才那人的身影那人是谁呀?
听着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李伴峰走到了村口,看到了所谓租老车的。
老车是厢车,有马拉的,也有牛拉的,能装人,能装货,人在车厢里还能睡觉,是出远门的交通工具。
从三道岭往头道岭走,很多人都雇这种车,选车的时候,一般要挑年纪大一点的老车夫,他们知道要避开什么样的路,躲开什么样的人,因此这种厢车也被称之为老车。
李伴峰村口走了一圈,有三辆等活的老车,李伴峰扫了一眼,没找最老的,也没找最强壮的,他找了一个最有德的,上前问了一句:“老潘,出来做生意了?”
潘德海四下看了看,他没想到李伴峰直接把“老潘”给叫出来了。“客爷,您去哪?”潘德海还想继续装车夫。
“先在周围转转。”李伴峰上了车,潘德海赶着车,走了没多远,潘德海留下一个假身在外边赶车,他自己进了车厢里。“李七兄弟,不是我说你,这次的事情要格外谨慎,要走漏风声可就不得了了。”
“货郎让我找你拿车,就拿这辆车么?”李伴峰虽然见过不少高超的工法,但他觉得这辆车不可能装得下一万人。潘德海摇头道:“咱们要拿的是海吃老车,我一会带你去看,我这还有个好东西,你先收下。”
老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神像,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看了一眼,神像穿着西服,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这是七老爷的神像。
“这什么意思?”看潘德海神秘兮兮,应该不是想给李伴峰送个摆件。
潘德海道:“这里边装着人气,七老爷的人气,按理说我地头上的人气,我至少得留下一半,
但我是有德之人,不占你后生晚辈的便宜,况且咱们还有这么深的交情,你的人气,我全都给你。”这是潘德海说出来的话?
眼前这个真的是潘德海么?
李伴峰盯着潘德海看了许久,潘德海皱皱眉头道:“你不要就算了,我还能骗你是怎地?”“这东西真能存住人气?”有不少人告诉过李伴峰,能存住人气的只有地头印。
“是真是假,你一试便知。”潘德海把神像背后的一张符纸摘了下来。人气在神像之中涌动,李伴峰能感觉得到。
有人气,就立刻收了,省得夜长梦多。
李伴峰把小神像往头上一顶,人气源源不断涌入,吸了十多分钟才吸干。李伴峰很是惊讶:“这里有这么多人气?”
潘德海点点头:“要是等到年后,人气会更多,眼下正是拜祭七老爷的时候。”“不应该呀,海吃岭才多少人口,这才两年光景,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气?”
潘德海叹道:“这也确实把老夫羡煞,人气多,得看真心实意,海吃岭对你的这份心意,是真的。”ps:潘德海存储人气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