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山中无黄昏。刚刚还能见到的余晖,很快谷内就被山体本身的巨大阴影所笼罩,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谷内陷入到了黑夜。
相比寨门外几里地方段煨军扎营处,还处于明暗交替的状态,依稀可见营内布置。
徐晃让军队继续缓速骑行,他的目的是要通过小道绕道对方的后路。
他在山脊上观察这支军队,规制严整,巡营队伍有序,单从这点看来就可以判断出,这支军队的统帅比之牛辅那支类同匪兵的军队截然不同,心中竟有一丝向往。
又继续观察战俘所在的位置,尤其是郭太被绑捆的牛车所在,显然这也是刻意安排的,想要救走郭太就要驱散他前面如此密密麻麻的战俘,就算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战马也无法快速进出。
很快,山体的阴影也笼罩住了这支大军,一堆堆篝火在战俘群中星星点点燃起,只要有人敢闯入其中,就会被躲在营中的弓弩手射杀。
徐晃嘴角挂起一抹笑容,他觉得这才是他的对手,整日去干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实在不如这样与这种真正的军队交手来得痛快。
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之后,徐晃翻身上马,矮着身子,躲避林中枝杈,追赶自己的队伍。
就这样在山路上艰难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下了山,他等每个人啃完了干粮,才安排众人砍下树杈,并让众人将树杈上绑紧拳头大的十余块石头,然后再将树杈绑在马尾后。
徐晃检查了每一匹马后树杈是否满足自己所提的要求,一切都确认妥当后,就下令原地休息。
他独自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面叼着一根草茎,感受着那点淡淡的甜味。
他在等月上枝头,那时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是最困乏的时候,也是绝大多数人神志最混沌的状态,他需要对手作出最下意识的决定,这样他才有一线机会。
就在他靠着大树假寐,就有一个骑兵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徐晃。
徐晃睁开眼,斜睨了他一眼:“说!”
那人压低声音道:“你说我们真能救出老大?”
徐晃最烦这种马上就有行动了,却来打退堂鼓的,懒得理他再次闭上眼睛。
那人有些急了,再次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徐头领有本事,要不您带着咱们这千骑跑路好不好,就凭借您的本事和这身装备,到哪里还不能占山为王。”
徐晃睁开眼,语气变得讥讽:“当山匪无论做到多大,都会如今日白波军一般。此战某只求还白波军这些年的收留之恩,其他的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言罢,再次闭眼,侧转身体,彻底不再理会这個聒噪的人。
这人有些悻悻,只得背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一只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徐晃缓缓睁开眼睛,招呼众人起来,他看了看四下,漆黑如墨。
便命众人骑马,往敌军来处方向奇袭。众人不解,徐晃道:“这是正规军,按照这种军队的习惯,来路三四十里的地方,必定是他们屯粮之所,你们只需要制造动静佯攻即可,待援军到来,你们火速逃离。”
说完这话,徐晃看了一眼刚才那个聒噪之人,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又留下十名亲随,指了指在四下游弋的斥候道:“咱们设伏抓个斥候。”
很快,近千骑的动静就惊动了段煨大营。段煨骂了一声,他久经战阵,知道如果敌人要行动的话,就会是这个时间点。
用凉水擦拭了一把脸,浑浑噩噩的大脑才算彻底清醒。这时斥候来报,有不明数量的骑兵从大营后方向自家屯粮处奇袭而去。通过马蹄动静判断,预计在三四千匹马的数量。
段煨眉头深锁,他没想到白波军居然有如此数量的骑兵。三日前对方已经折损了千名骑兵,他原以为那已经是对方的大部分家底,没承想还有这么多骑兵,看来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实际上,徐晃在马尾后树杈上绑的石头,充当了故布疑兵的效果,千匹马在近万颗石头被拖行砸击地面的动静,足可以让对方作出错误的判断。
段煨眼睛微眯,摩挲着下颚,他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要救战俘,但是他赌不起粮草被劫。尽管后方有五千兵守护粮草,但是面对四千骑兵,仍然会有闪失。自从对方能悄无声息绕到他们身后,己方就处于了被动。
他冷哼一声,传令道:“派出更多斥候四下打探,派一校士卒穿插在战俘中,让二校、三校、四校步卒换防骑兵,换防后骑兵火速驰援粮仓。”
随着段煨军令一道道发出,大营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动起来。
躲在暗处的徐晃啧啧道:“不错,有点本事,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
营门打开,士兵披甲执锐列队出营,很快就有大队大队骑兵集结,一炷香的工夫就完成了换防,随着一声沉重的号角,原本屯于营寨两侧的骑兵就呼啸着绕过本军大营,向来路飞驰而去。
战俘营内,原本没了生气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四下打量,看看是不是自家兄弟来救自己,可惜却不见营寨大门大开,就心灰意冷地低下头,等待明日死期的到来。
徐晃并不着急,他至少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在等对方松懈的时候。
此刻在他身后,躺着一具被扒得精光的尸首,这就是他们趁机抓获的斥候,在询问完口令之后,就把他的铠甲衣服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