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上辈子的遗憾是刘绾,愧疚的就是宋二河。后者前世是他生意场上的左膀右臂,后来更是为救他被人撞断双腿,落得个瘫痪在床的下场。
宋二河在张宾身旁蹲下,伸手摸了下河水,嗤笑道:“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张宾反问一声,气笑了,“大江觉得吃定我了,你爸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要枪毙呢?说句难听的,晓得会死也没用,大江照样敢掀桌,敢拿我干爹要挟我。”
宋二河沉默了许久,面带苦涩道:“我爸老是说我读书读傻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可帮亲不帮理的道理我怎么又不懂?只是想不明白,就因为是亲戚,人家杀人放火我也得帮着隐瞒?”
张宾眉毛一挑,“你爸说的也没错。”
宋二河这次沉默的时间要更长,良久说道:“以后在西山这里,我跟你不认识。”
张宾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换位思考,他是做不到宋二河这样的,哪怕大哥是杀人恶魔,恐怕也要找个仇恨的对象支撑自己吧。
换言之,宋二河实在是个强大的人,张宾毫不怀疑宋二河要是去当警察,发现老子犯罪都没有手软的说法。
这种人又可怕又可敬。
“变了。”
张宾抬手捏着下巴,回想着记忆里那个宋二河,已找不到熟悉的模样。
翌日,天一大早。
伴随着邓建军的埋怨声,张宾二次来到西山街,两人先到裁缝店,跟邓雨欣约好回家的时间,紧接着就走到下街的尽头。
下街尽头是一个铁皮大棚,西山公社的菜市场,有八个“口”字形的菜摊,正方形的菜摊。每一个转角都是出入口,每一面都单独出租。
这菜市场后来被改造成西山的第一间超市,再是第一个家具店,第一个公共停车场。
张宾领着邓建军进了菜场,买了鱼、鸡、鸭、白菜、萝卜,再想买的时候,邓建军说什么也不肯了。
张宾好笑道:“干爹,中秋跟过年,一年就这么两回,总得吃好些吧?你别给儿子省钱,我们再买点瓜子花生,果干就回家。行不?”
邓建军纠结半晌,苦笑道:“这得多少钱啊?”
“你别管了。”张宾一笑,往菜场外走去。
邓建军追上前说道:“你房里那些纸哪来的,看着像是试卷?”
“五七中学的,能做出来就能去上学。”
邓建军“哎呀”一声一拍手,喊道:“你不要交学费了?敢这么糟蹋钱。”
“人家说能拿茶籽抵学费。”张宾耐心解答道。
邓建军满脸狐疑,这时候才知道张宾买新衣服的理由,想了想,说道:“你联系的哪个老师?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等会儿送点过去。”
张宾顿时词穷,有种抓狂的感觉,偏又晓得邓建军是在为他着想,心里暖暖的。
“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吧。”
邓建军笑起来,“读书好啊!能吃得进去墨水,以后可就是文化人,搞不好还能当官呢!反正是不用种田了。”
“干爹,你还想着当官呢?”张宾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