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的第一场雨来了，北部高原地区来的冷空气再一次南下吹散了好几天太阳照射下刚刚才集聚起来的热量，让温度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感觉，而随着温度下降雨中也开始夹杂着晶莹的雪花，县城里面的路面到处都成了在刚刚人们匆忙走过留下的烂泥巴，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必须出门的理由，所有人都会选择待在屋子里面，而学校里面同样如此，虽说已经过了年，但一场雨加雪之后依旧还是让人感觉很冷，田润生他高中入学已经有快二十天了，终于熬出头了，马上就要到了大礼拜天休息的时间了，说实话他并不是十分适应目前的这种住校生活，而且他上高中也是他爹娘姐姐和二叔的共同希望，唯独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并不怎么在意是不是能上高中，因为如今的学校都是开门办学，一半时间参加劳动，一少半时间用来开会，反而正经上课的时间没有多少，这个问题不仅高中如此，初中也是一样，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而且高中也并不是考试选拔的而是推荐的。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上学去吧！不管怎么说，你多上两年高中，毕业之后就有十八岁了，到时候不管是回村里参加劳动，还是做其它的打算，起码也有了一定的基础了，再说……”

这就是他爹对他的交待，家里面的孩子少，他爹娘一直以来都十分宠着他和他姐，她姐高中毕业之后遇到的合适的机会去县城当了小学老师，而他未来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尽管他不太看好上高中，可村里面不如他家的人家都选择了继续上高中，他为什么不去呢？

是的，他们村里面的另外两个和他同龄孩子也都到县城上高中了，一个是家境不错的金波，另一个家境很差的孙少平，按理来说孙少平这样的家境贫寒是不应该继续读高中了，他如果回村里可以参加劳动干活的话，他家里面就能宽裕很多。

“爹，你说孙少平为啥非要上高中呢？他家里的条件不好，何况他哥都二十多岁了，将来要是成家了……”

“嗨，孙玉厚就是一个倔巴头，当年我和他一起扛过活儿，我们两个都是供养了一个弟弟读书学习，你二爸读到了高中毕业参加了工作，他家里的孙玉亭也是一样参加工作，结果就是你二爸进城慢慢熬到了如今的位置，而孙少平他二爸则是在六零年的时候忍不住饿跑回了村里面，后来又着着急急娶了个不会劳动过日子的媳妇儿，唉……如今他家老大少安被推到了一队的队长，比孙玉厚更加倔巴又年轻，还多了一点精明强干，如今连他家二小子都去上高中了，你为什么不去？”

“看不出来玉亭叔还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可如今孙家的条件不好的厉害，孙少平还是非要读高中，那他家里面的日子过得不是更稀荒了？反正我要是在他们家里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读高中了，如今就是高中毕业又不能参加工作了，他家图什么啊？”

是啊！孙少平家图什么呢？这个问题他爹没有答案，又或者是不屑于琢磨明白孙玉厚了，一个是村里面的破落户，一个是日子过得最好的村支书，已经差得太远了。

田润生其实也不太在意，但他就这样被逼着上高中了，无论是他爹心里有谱，又或者是另有打算，还是纯粹就是觉得他的儿子不应该比孙玉厚的儿子差而赌气。

坐在教室里一边看着外面雨雪交加的风景，一边细嚼慢咽，今天中午饭他要的是两个二合面的馒头加上一碗丙菜就是他的午餐，二合面的两个馒头看着不小，可他要是放开了吃，最少也要四五个才能吃饱，而菜就是水煮萝卜丝上面撒了一点盐和油花花，吃完了饭盆拿冷水一冲就干净了，唯一的优点就是齁咸，很有味道十分下饭。

他身边一样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样来乡下的农村或者乡镇里面，家境又不算差的男同学，中午饭就在学校里面将就一下，晚上可以回家或者像他一样有地方去吃一顿不错的晚饭，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边吃边聊天，而家在县城里中午可以回家吃饭的同学早就骑车子一窝蜂似的骑车子回家去了，就像他的伙伴们刚刚议论的某个女孩子。

“看见那个刚出来的女生了吗？隔壁班里面的，很活波，挺好看的！”

“是吗？我看着，身材不错，明天劳动的时候仔细看看。”

田润生瞄了一眼就发现他们议论的是他的堂妹田晓霞，忍不住就反驳了一句。

“那个女孩子个子挺高的，不说别的，就是身高你们两个也不行。”

“说得好理直气壮的，好像你就比我们高多少似的！”

一个同学立马反击。

“这……”

这个问题让田润生有点不敢多说了，他的个子也不算高，不仅仅是比他爹低得多，就是和他姐他堂妹比也是一样不如，如今一米六多点儿的他，姐姐妹妹都是将近一米七的大高个子，也是让人无语死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像了自己的娘了，而姐姐随了爹。

远处今天负责打菜的那个女生，一看见孙少平来了就立马一瘸一拐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