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辛者库门外有无重数的黑影飞掠,砰砰砰地敲击着木门。辛者库的宫人夜不能寐,吓得肝胆俱裂。
第二夜,悄无声息之间,数个宫女与太监脑袋上的头发皆是剃得一干二净,待他们醒来,似有察觉地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颅,他们当场七魂不见六魄,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三夜,一宫女在睡梦中惊醒,她目光惊惧,无由来地放声大哭起来,似魔怔了一般。任凭同住的宫女如何叫唤,她仍是哭得好不凄惨。
经此几个惊魂之夜,皇宫上下人心惶惶,战战兢兢。
自从沈小姐在皇宫中住下之后,宫里发出的怪事接连不断。
此前他们便有几分怀疑沈小姐为陷害永宁公主的妖异。她生得玉貌花容,心思深沉歹毒,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以至于逼得永宁公主撞墙自尽,令人风声鹤唳。
如今他们已是十分笃定,沈小姐正是祸国殃民的妖异,势要搅动得泱泱皇城风起云涌,北襄国生灵涂炭,分崩离析哪!
慈宁宫外流言蜚蜚,而慈宁宫内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别苑。
如今正值晚春与初夏交替之际。
花窗外,枝桠上的杏花纷纷扬扬落下,似雨。
沈漪亭亭坐在案前,她微微低垂着清眸,窗外一朵花瓣潆潆飘了进来,恰是落在她的云鬟雾鬓上。
更显得女子玉貌花容,风流蕴藉。
她纤长的手指在绣着一个朱色的香囊,此香囊做得极为细致,如此已过去三日,总算是将近绣完。
在一针一线之间,那个身姿颀长的少年郎似走到了沈漪的面前。
他宽肩劲腰,通身散发着逼仄的荷尔蒙气息。
“阿漪姐姐,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重质的欲感。
沈漪指尖酥麻,心间跳了跳。
那日她回到慈宁宫别苑,细细凝视着阿璟赠予她的长命锁。
无论念及多少遍“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她的灵魂与身躯仍是在共颤着。
此言,此意,此情,此愿,太过深重。
阿璟待她的一颗心,总是那样热忱。
香囊已是绣好。
沈漪将针线挑断,唇角荡漾起温柔似水的笑意。
阿璟收到她所回礼的香囊,该是何如?
应当是欢喜的。
香囊送至萧璟手中之时,已是夜幕时分。
少年郎眉高眼深之下,尽是名为喜极的情愫,燃着炙烫幽烈的思慕,足以将人灼烧。
他棱骨分明的大手虔诚地捧着香囊,胸膛在一起一伏着,呼吸深重。
香囊不同于他素日衣衫的玄色,而是秾丽的朱色。
纹理做得极为细致,绣着几朵淡香欲染的花瓣。
萧璟丹凤眼发红,四年前,他与阿漪姐姐“决裂”,他只能默默地望着她袅袅娜娜的背影。
盼她回首,能望及他一眼。
怕她回首,四目相对之时,她清眸中会是对他的厌弃。
他在无数个深夜想她,想她,很想她。
四年后,阿漪姐姐主动至纶城寻他,他们就此破冰。她为他铲除左丞相与傅太傅,教与他策论与储君之道。
再有春猎之际,他与她在山洞里共渡一夜。那一夜,他浑身血液沸腾,丹田躁动。趁着阿漪姐姐熟睡之际,他深望着她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寸肌肤。
浓重的欲望在涌动着,想轻抚她的发丝,摩挲她的粉面。
想,箍住阿漪姐姐的腰肢,往他的怀中桎梏着,亲吻着。
他赠她华灯,暗暗将所有的祟欲藏匿起来,期盼她有一天会发现灯轴之中的秘密。
他攥住她的手臂跃至枝蔓上,手摘“繁星”,触及明月。他奢愿着,如花似月,岁岁年年,眼前人皆是阿漪姐姐。
数日前他将长命锁赠予阿漪姐姐,今日她以亲手所做香囊回礼。
这是四年前的他在梦中也不敢奢望的。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萧璟的丹凤眼默然流下,灯下他的容颜俊美无俦。
他拿起香囊凑近挺直的鼻尖,深深嗅了一口,如痴如溺。
难以言喻的清香,沉沉浮浮,往他的心里钻,渗入他的骨缝里。
萧璟念着她的名字,声音积聚着一丝细绵入骨的强势:“沈漪。”
他不再满足于只做那个叫唤阿漪姐姐的阿璟。
他欲成为她的意中人,竭他所能,宠着她,护着她,予她一世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