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头顶悬着“正大光明”四字牌匾。
他睥目望着底下的臣子,声音威仪十足:“此次纶城水患,众爱卿以为,派何人前去为宜?”
一众臣子屏息,心思却是千回百转。
纶城水势险峻,若是处理不当,必定为皇上问责,天下人痛骂,若是处理得当,为臣者,加官进爵,皇子者,提高声望,为夺嫡增添筹码。
萧楚恒率先出列,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去。”
此乃崔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自皇后病逝后,崔贵妃代掌凤印,摄六宫事,崔府也随着水涨船高。
太子外族势微,四皇子势强,最终是谁继承大统,尚未有定论。
贺元帝摆手。
萧楚恒心有不甘,奈何贺元帝圣威浓重,也只得作罢。
须臾,萧是安也跟着出列,神色谦润:“父皇,儿臣虽是不才,但也愿尽微薄之力,前往纶城治理水患。”
八皇子为陈淑妃所出,陈淑妃是江南水乡女子,性情恬淡,不争不抢。
其子肖似她的秉性,温润而泽,淡泊名利。
贺元帝龙眸微动,亦是摆了摆手。
一众臣子面面相觑,皇上子嗣不多,唯有三子二女。
四皇子与六皇子自荐前往处理水患,皆是为皇上所拒,太子性情向来孤高,自不会请求前去。
莫非此次治理水患者,皇上属意臣子?
沈自山站得笔直,目光却是游离在外。
漪娘的话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昨日他彻夜未眠,反复思度。
沈侯府世代忠良,谨遵先祖遗训,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而皇上却是向来多疑猜忌,筹谋着将沈侯府置之死地。
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耿耿忠心已有微微动摇。
已是花甲之年的丞相揣摩圣意,双腿微颤走到朝堂中央,毕恭毕敬道:“老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贺元帝声音威肃:“丞相年事已高,朕怎可让丞相舟车劳顿。”
他沉吟片刻,道:“此次治理水患,太子前去。”
话音刚落。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萧璟。
萧璟眉色与发色是纯粹又冷漠的漆黑,鼻梁挺直,湛然若神,潇疏轩举。
听闻贺元帝命令,他清冷的神色未有动容,只淡声道:“儿臣遵命。”
他们不解,太子向来不理俗务,皇上为何偏偏派太子前去?
再略微深思,便恍然大悟。昔日还是皇子的皇上与病逝的皇后有共贬柳城之情,皇上爱屋及乌,最是器重太子。
此番皇上这是在为太子铺路,提高太子在民间的威望呐。
萧楚恒脸色难看,不露痕迹地剜了萧璟一眼。
纶城水患紧急,下了早朝,太子萧璟便率神机营的禁卫军前往。
萧璟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姿修挺如玉,丹凤眼狭长深黑,唇形完美绯粉。
他双腿修长,夹着马背,引人无限遐想。
郎君当如此,风光真是殊绝。
城楼已是挤满了攒动人头。
素闻太子殿下相貌是一等一地好,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俊美绝伦。
竟有胆大者,朝着萧璟扔去绢花。
萧璟眉峰沉戾,利剑出鞘,不过一瞬,绢花七零八碎,飘扬落地。
分明是这般肃杀逼人的动作,却因他出众的相貌,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直叫人看痴了。
朝着萧璟扔绢花的女子脸红心跳,她捂住胸口,身躯不由自主地轻颤。
崔华锦也在人群之中,她目光流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炙热。
萧璟的身份足够尊贵,相貌自不必说。
就连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性情,也勾起了她极浓的兴趣与胜负欲。
倘若能令一个天之骄子为她倾倒,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太子妃,这要赢沈漪太多。
夜一抬头看了看天色,毕恭毕敬道:“殿下,该是启程了。”
萧璟眉眼冷冷清清,丹凤眼在城楼无重数的人潮中掠过。
他的眸底深黯,薄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凛冽之意浓重了几分。
夜一看着神色冷漠的萧璟,眉心动了动。
殿下找寻沈小姐的身影无果,定是失落了。
城楼北隅,紧挨着摘星楼。
沈漪登上摘星楼,春风疏清,吹得裙角旖旎摇曳。
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望着萧璟。
前世,她因萧临涉退婚旧疾发作,躺在病榻数日,不曾见着阿璟的龙章凤姿,也不曾见长安城众人的热忱。
可待他归来时,却成了祸国害民的“千古罪人”。此等天壤之别,实在令她痛惜。
沈漪眸光泠泠,阿璟如同一张白纸,不谙世事,纯真无邪,哪里懂得朝堂之争的残酷。
这辈子,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萧璟蓦然侧首,丹凤眼的黯然消逝,缀入了拨开云雾的璀璨星辰。
他心火燎原,似有难以言喻的燥在沸涌。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在目光所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