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这位一向不管事的县令大人突然来管事了,所有人都还处于一种回不过神来的状态。吴金就是这样,实在段有才给人的感觉太没有杀伤力了,而且吴金还有李班头撑腰,而胡县丞也正在这儿,他根本没有什么害怕一说,相反吴金的底气那可是十足十的。作为一个坑人专业户,他已经太熟悉这种表面正经暗地里放水的套路了,根本对段有才这个县令头衔感觉不到丝毫敬畏。
吴金还是保持了他之前对于李班头那套添油加醋的说法,据吴金所言,是这个何异路过他的米肆铺子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他家的鸡,然后何异便要趁机偷鸡,谁料吴金及时赶到,何异慌忙之中为了掩盖罪行一不小心杀鸡灭口,此种场面立马被吴金看到了,吴金便与何异两人争执起来。吴金将后面索要钱财之事淡化了很多,反而将重点放在何异偷盗一事上面。吴金倒豆子一样说完,何异立马反驳自己是误伤了那只鸡,根本不是蓄意偷窃。要知道清风县位置特殊,时常有抢匪、游民进行偷盗抢劫之事,因此县中一旦发现这种行为,处罚极为严格,为的目的是整肃风纪,而不单单是在于保护各家的财产。虽然盗窃了一只鸡算不了什么,但是却可以作为由头让人发难,何异本来只是倒霉不小心踩死一只鸡,但如果被扣上偷盗的名头,无论偷的东西是大是小,都会让他的名声染上污点,而对于何异这样的穷酸书生来说名声大抵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
因此何异的反驳分外激烈,丝毫不承认自己有偷盗的嫌疑。两方争执,各执一词,只能再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而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正是李班头,他一向小心眼惯了,不说吴金与他的关系,他一定会帮着吴金,就说何异先前骂他了好些脏话,就让他满心不舒服。于是,李班头摆出一副官家公正公平的模样,再次印证了一遍吴金所言非虚,甚至还顺带着给何异安上了一个藐视官府的罪名,李班头一边说一旁的吴金还一边补充,两人一唱一和简直是将黑说成白将白说成黑。只要稍微懂得事理之人就会觉得荒谬绝伦,可是严肃正经的县衙内的胡县丞和顾主簿竟然没有露出一点的质疑,反而随着李班头的叙述不断点头,像是已经认可李班头的说法。
吴金早就知道这两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李班头叙述完后,接着又传了几名当时的见证人,是两名早先跑来看热闹的女人,这两人面面相觑,用胆小的眼神彼此交流一番,便拿定了主意。其中一名胆子比较大的寡妇最先说话,说当时确实亲眼看见何异起了歹心,前去偷鸡,结果偷鸡不成反被发现,才杀死了那只鸡。另一名妇人胆子小,最禁不起事情,只是作应声虫一样附和着寡妇的说辞。
两人这样一作证,胡县丞摸了摸大把胡子,做了个总结,“此事已经明了,分明是这个何异想要偷吴金家的鸡,结果未成,恼羞成怒之下杀了那只鸡,即使东西再小,但是盗窃一事不可放纵,必须惩处。至于吴金索要九百文钱而何异未能如数交出,日后必得补上。李班头所说何异藐视官府大放厥词,此种行径着实可恶。”顾主簿在旁不断点头。
胡县丞浑浊的老花眼向李班头示意。
“蓄意偷窃、藐视官服、拉下去打个三十大板,然后关上几天。”
李班头露出嚣张得意神色,气势汹汹,大手一挥,“来啊,带下去给我打!”
这几个人旁若无人,简直将公堂当作自家的后院一般肆意妄为,偏生外面看热闹的人们还都习以为常并不以此为怪了,其中就算有一两句质疑声也很快消失无踪了。
沈希正看的津津有味,偏头一看,却突然看见苏济桐发沉的眼神,沈希一愣,苏济桐脸上带上几分肃然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只不过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沈希大约是明白了过来,这年头的人不是你想看就可以看的,一看便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公堂之上的何异眼看着就要被人拖下去,一直被忽视的段有才终于悠悠哉哉来了句,“慢着!”
胡县丞摸着胡子,声音似乎在打颤,“大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