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村……”中山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蹲在门口,眼睛冒光的稻村半平,背后就是开着的门。
“还没轮到你,难道下一个是我?”稻村半平说。
“咳。”中山觉得自己的朋友真的疯了,他把胸口的线拔下来。
幸好电击枪有一个安全阈值,否则自己可能就悬了。
“你还想拍什么,我们快走吧。”
“你不恨我吗?”稻村半平有些悲伤,已经做好众叛亲离的准备。
中山骂道:“八嘎,我只想活着……快走吧。”
稻村半平放下摄像机,“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背刺你吗?”
“为什么?”中山瞪大了眼睛,“我还不熟悉你吗,你想做的一切,不都是想找到鬼的证据,来证明父母是被鬼所杀吗?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啊!”
“但是我要证据啊,中山,我们要拍下来才行!”稻村半平眼球通红,作为普通人,她已经做到极限了。
恐惧,不安,时时刻刻将她笼罩,但比起十年前,那个眼睁睁看着父母被鬼杀死的女孩所受到的恐惧,根本不值一提。
她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里还有我们两个人,就看看鬼会先杀谁吧,答应我,要是我被选中,就拿起这个把过程记录下来。”
“你疯了!现在走我们两个人都能活!”
稻村半平没有说话,紧闭的苍白嘴唇证明了她的恐惧,“抱歉,兄弟。”
中村失望至极,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句话你说错了,这里不只有两个人,人还多着呢。”
“谁!”两人同时喊道。
“我叫樱铃音。”
一身白衣的少女停在外面,脚下是高高的杂草,背后是象征着监禁的铁丝网,她亭亭而立,温和如玉,与这里格格不入。
“警视厅特殊科,我们是专门处理鬼的警察,温馨提示,人类不可以互相残杀。不过你们两个胆子很大,有资格做我的试错员。”
她轻轻抚着脸,一副苦恼的样子,“哎呀,最近试错员死的太多了,普通人我又看不上,真是烦恼呢。”
两人面面相觑,稻村半平打量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嘘~这是个秘密,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们。有一个人被神官盯上了,而我就是那个负责解决问题的人,哈哈哈。”
对方说着就轻笑了起来。
她笑的越开怀,他们的心就越往下沉,一个人如果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一些消息,那绝对不是傻,而是有能力将面前的人控制。
是枪吗?
稻村半平看向对方的腰间,站起来说:“好吧,既然你是灵异警察,那也可以证明这里的人不是我们杀的吧。”
“自然可以。”她笑道:“但作为代价,你们必须要当我的试错员,要不然就下地狱,为我,保~守~秘~密。”
“你……”中山站起来说,忌惮地看着她,“那你知道,那杀人的是什么东西吗?”
“不就是鬼吗?”稻村半平说。
“你们猜猜看?”樱铃音调皮地眨眨眼,“提示一下,这种鬼杀人,需要满足一些规则哦。”
稻村半平思考了一下,“崎峰在死前似乎受到了什么人逼迫,我想,可以理解为他的精神受到了干扰,并且说什么‘自由’之类的,如果说这鬼是监狱中的亡魂,那就很好理解了。”
她说:“那只鬼会把人拖入幻觉,用某种方式逼迫他喊出‘自由’,那么所谓的规则就是,说出‘自由’这两个字。”
中山诧异道:“这也太扯了。”
樱铃音倒是意外地看着她,“你很不同,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鄙人不才,诡异研究社社长,一直想钻进您这类人的圈子。”
“诡异研究社,嗯~不过遗憾地告诉你,错了,杀人规则不是说出‘自由’二字,而是要让甘于被囚禁的人燃起自由的火光,很抽象吧。”
“甘于……被囚禁?”
“你现在活着,不就是甘于做人吗,人,不就是把精神囚禁在躯壳之中吗?”
中山不可置信道:“照你这么说,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啊!”
“没错。”樱铃音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所以,全世界的人都要经受这种绝望,要知道,杀人的鬼可不止一只,规则也不止一种,这种未来真是想想都让人绝望。”
她微微转身,“好了,这种事以后再说,现在快跟我出去,有好戏要看了!”
稻村半平没有办法,她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对这个少女的恐惧甚至比鬼还要大。
就像出现在森林中的鲜艳蘑菇,能存活下来,绝对不是因为美丽的外表。
不过,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着樱铃音的背影,眼中闪过浓浓的期待。
三人一前两后往外走,衣服擦着铁丝网发出哗哗的声音,稻村半平看见了什么,“木野!”
“叫这么亲昵呀。”樱铃音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中山冷冰冰地说:“稻村,我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稻村半平想说话,又发现眼前的木野千花一动不动,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樱铃音笑的更夸张了,几乎是前俯后仰,喘不过气,“哈哈哈,现在,你可以拍了,把过程记录下来吧!”
“啪!”稻村半平把摄像机摔到一边,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据了,“既然你是警察,能不能救她?”
“救不了,这是异鬼的杀人规则,人怎么能跟规则抗衡呢?”
稻村半平心乱如麻,她喜欢木野千花吗,喜欢,送礼物就代表了她的心意。
这么好看又对她胃口的女孩子很少见,但现在……
“噗。”
来了。
首先是一抹血线重新在木野千花的脸中间,宛如精美的瓷器被切割机一分为二,光是这一幕就让稻村半平跟中山同时捂住了眼睛,樱铃音却饶有兴致地说:“不知道美女的内在是不是草莓味的呢?”
随后就是一种诡异的,无法形容的声音,如果需要,它可以被独自称为‘人裂开的声音’。
稻村半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闭着眼睛,被樱铃音像照顾小孩一样牵着往外走,踩过粘腻的血,又好像是滑溜溜的什么东西,一想到这是木野千花的味道,她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在闻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两人就冲了出去,扶着车大吐特吐起来。
稻村半平吐完,看见倒在门口的几具‘盛开’的尸体,苦笑道:“你们堵门的时候我真是要气死了,现在却完全没脾气了。”
樱铃音走到一边的红色摩托车上,虽然穿着裙子,但还是很潇洒地坐了上去,戴上头盔后说:“明天去东京警视厅总部报道,说是樱铃大人让你们来的就行。”
她发动摩托,发出巨大的轰鸣,似乎是改造过的。
可即使轰鸣再大,她的声音依旧没有被遮挡,“要是明天见不到你们,那就在地狱相见吧。当然,是你们先去等我。”
说完,少女一骑绝尘,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虚脱在地的两人。
————
终于,要死了。
木野千花绝望地想到。
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感觉?
再怎样的痛苦都不能动摇她的心,因为心已经空空荡荡,百孔千疮,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无法做,在幻境中,身体可以无数次的恢复,异鬼则一次又一次地拿起刑具。
它到底想让她怎么做?
自由呼唤……自由呼唤……
她是需要发自内心地,无比渴望地呼喊,就像那些被囚禁的人们,在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的监牢中一样。
不对,还不对。
与其说是想要自由,不如说,是想‘死’。
不想死,就会永世受到折磨。
在某一刻,她的内心被死亡填满,于是细胞,神经,血液,在规则的力量下开始分崩离析。
幻境解除,她还什么都没看见,额头已经流下的温热液体。
“果然,我也要裂开了。”
时间变慢,这珍贵的走马灯时间,她却回想不起自己的一生,只有种解脱的快意。
死亡带着藐视一切的规则开始摧毁她的自我,要让名为木野千花的女人彻底消散。
这时,一道声音从虚空传来,声线普通到让人难以忘记,却让溃散的精神凝聚,重生。
‘死后,你想成为鬼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想。”
于是木野千花突兀地重新出现在原地,脚立刻感受到黏腻的触感,大脑仍在抽动,那些酷刑已经印入记忆,就连双眼都失去了神采。
当冲鼻的血腥味刺激醒她后才,回过神,低头一看,地上是碎了一地的自己,场面不堪入目。
‘我,死了?’
我现在,是鬼?
她突然跪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气,眼珠难以控制地颤抖,很快全身都大汗淋漓。
明明已经结束,却还是能感受到针刺入眼睛,皮肤一片片被割下,血管一根根被挑断的恐怖。
耳环又开始散发刺痛,她花了几分钟冷静下来,捡起血肉中的照相机、钱包、手机,甩了甩血,放回身上。
又看见一边掉在地上的摄像机,也捡了起来,麻木的好似一个机器人。
走出这里,她平静地扫过地上的几具尸体,稻村半平的车已经走了,只剩下地上的两摊呕吐物。
在没发现人后,她躲进附近的草丛,拿出图册看了起来。
首先是那只异鬼。
“自由呼唤:
提示:‘自由!’——他们不仅是在呼喊自由,更是在呼唤救赎。(探索规则获得特殊奖励)”
木野千花思考了一会儿,却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捏了一下脸,努力聚焦起瞳孔,说:“规则,无差别将人拉入幻觉,利用刑罚摧毁意志,直到人对自由的渴望程度到达预期,就会杀人。”
她之所以认为无差别,是不认为自己跟崎峰太郎有什么共同点,甚至跟那些惨叫的人也没有,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人。
图册上的字开始变动:“规则1:目标为全体人类。
规则2:用幻境引导人渴望自由。
规则3:感受到自由渴望后,会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