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期已经延误,现在的情况就是,就算完工了都得受罚,无非是尽快完工能少受些惩罚,越晚完工,惩处便越重,而按照屯正的说法,最重的惩罚那就是全营都得掉脑袋。
这时,上游方向忽然传来马蹄声。
周坦回头看去,却见三人三骑由远处而来,快到近前时放慢了马速。为首是一名头戴平头幞、腰挎短刃的中年男人,正是本部的度支功曹,其余二人则是度支衙的属吏。他暗叫不妙,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这度支功曹又来崔工了。
“徐朴老儿何在?”度支功曹坐在马上,朝着河道里正在施工的众人喊道。
徐朴,便是周坦屯营的屯正。听到呼喊,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赶了过来,因为岁数大了,在上河道坡时还滑了一跤,幸得一旁周坦扶了一把。
徐朴来到马前,恭恭敬敬地向马背上度支功曹作揖行礼。
“见过李功曹……”
哪里知道,徐朴问候的话还没说完,马背上的李功曹扬起马鞭就打在了徐朴脸上。
徐朴五旬身子骨,哪里吃得消这一鞭,应声栽倒在地,疼得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河道里的田兵们吃惊不小,却没有人敢上前来帮护徐朴。
“我今早来巡,尔等也就开工了五、六尺,现下再来巡,几无任何长进。你老儿可知尔等工期已经延滞七日,前些日子可是再三告诫过你,你也应承了会尽快赶工,都尉那里这才没有着急罚你。如今你老儿言出不行,该当何罪!”李功曹腰圆膀粗,说起话来颇有恶霸训人的气势。
徐朴还躺在地上,双手捂脸,老弱的身躯因为忍痛而颤着抖,一时间根本无法回话。
李功曹可不管那么多,等了一会儿没回应,立刻举起鞭子又要打来。
“功曹息怒。”离得最近的周坦实在不忍心,他平日里经常受屯营其他人欺凌排挤,倒是多亏了徐屯正给予一定照应,这才得以在本营里生存下来。
他当即迎上前,帮衬了一把徐朴,向李功曹讨饶道:
“小人等这几日一直不曾怠慢,即便暑热难当,也都不敢松懈,今早河道里刚破开一块五尺之大的杂石,眼下看似推进不快,但下午过后必会有显著成果。倘若工期上,功曹能向都尉代为再通融几日,小人等感激涕零,定会铭记功曹大恩,今后若安得机会,必当回报功曹恩情。”
周坦这副肉身虽然只有十八岁,但附身于此的前世灵魂却是三十五岁的职场老油条,自然深知职场之中的生存话术。
此时,他若是只阐述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只会让上司感到无能,所以才刻意将“遇到了重大困难”说成了“已经克服了一个小困难”。
不仅如此,他早先听说了这位李功曹素有贪性,尽管自己和屯营上下当下给不出什么好处,不过先将“愿意巴结”的态度表现出来,至少不会惹人烦。
“你这黄口竖子,以为牙尖嘴利就能糊弄我吗?我此刻奉都尉之命前来,就是要告诉尔等,六日之前,淮水上游的泗水郡已遭了一场大雨,致使本渠蓄水堰水位正在上涨,尔等这段河道,必须在五日之内全部凿通。”李功曹冷酷说道。
显然,李功曹是受到了来自上级更大的压力,今次可是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听到五日之限的命令,不光周坦捏了一把汗,就连倒在地上的徐朴都惊得抬起了头。要知道早先几个月,冷暖正适时,本营每天最多也只能凿进六丈,如今天气炎热,轮休频繁,每天能有三丈推进便已经不错了。距离下一段界桩,尚且有四十余丈之远,别说五天时间,哪怕十天时间都难。
“功曹,五天委实不易啊!”徐朴趴在地上求饶,就差给李功曹磕头了。
“就知道尔等不能,所以今日都尉特意命我前来询问尔等,五日能不能完工?若能,今次便给你们最后机会。若不能,则全营立即罚除士籍,贬为贱奴。若应了五日完工又延滞,斩。”李功曹横着脸,气势汹汹的宣布了道。
徐朴听完,几近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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