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RB东京都,目黑区。
“不是说要打死我吗,有本事站起来啊!”
凌乱的老式公寓里,回荡着笠原百合子歇斯底里的哭嚎声。
室内显然经历了一番激烈争执。
家具横七竖八的打翻在地,各种杂物摔得偏地皆是,笠原准一就这么瘫坐在杂乱的环境当中,他脑袋耷拉着,双手垂地,毫无声息。
“喂,臭小子,你别装死啊!”
百合子起脚踹着准一的大腿。
她敢保证,她并非故意伤害对方。
准一是她的亲弟弟。
笠原家经营着一间半死不活的糖果厂,准一是少东家,也是厂内唯一能做出成绩的销售。
然而,年少气盛的准一结交了些狐朋狗友,因此染上赌瘾。
百合子眼睁睁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弟弟变得自甘堕落,好吃懒做,以为凭着自己那点蹩脚的赌术,就能灵活游走在卡牌与骰子之间,肆意收割财富。
殊不知逢赌必输,不赌为赢。
今天,本是父亲笠原久纲的生日,笠原百合子生怕准一这混小子会忘记这件事,便趁着通勤路上,过来给准一提个醒。
即使人不到,至少也得随份礼,略表心意什么的。
可当百合子来到准一独居的公寓,却发现准一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愤怒的砸着东西,当他瞅见百合子,立即冲过来粗鲁的抢过百合子的包包,势要把里面的钱都掏空。
原来他昨晚把所有积蓄都赌光了。
他必须有更多的本钱,才有机会赢回来。
百合子对他彻底绝望,一时情绪失控,两人互相推搡争抢之时,百合子猛扇他耳光,而他不慎踩到滚落在地的酒瓶,身体往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到柜子的边角——那时,壁柜上免于遭难的收音机还在自顾自地播着《追捕》的主题曲,杜丘之歌。
这部不温不火的电影直到去年,才在中国市场引起极大震撼。也是从那时开始,百合子学着女主角真由美,留起一头微卷长发。
可现在乱得像团搞笑的鸡窝。
“喂,准一,你回答我啊,你别吓唬我!喂,醒醒啊!”百合子强压着心底的恐慌,蹲下身子,抓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晃。
但笠原准一毫无动静。
百合子只得紧咬牙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打算试探他的鼻息。
当她指尖触碰鼻头之际,笠原准一猛的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可把百合子吓得尖叫着,如同炸毛的小猫往后退缩。
“这,这是哪?”
意识忽然从虚无缥缈中落入实体,笠原准一只觉脑袋乱如浆糊。
伸手揉揉脑后,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不禁龇牙咧嘴。
准一的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眼前凌乱不堪的陌生环境让他充满惊疑,当他视线游移到捂着嘴巴失声呜咽的百合子时,只见她瞪圆了哭红的眼睛,满是泪痕的脸上隐隐有些淤青。
“你受伤了?”笠原准一尝试站起来,但刚被唤醒的身体并不配合,让他踉跄的朝百合子扑去。
百合子以为他又要抢钱,连忙将他蹬开,指着他怒骂:“我告诉你,今天你就算打死我,也别想在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准一试图解释。
他只是想看看百合子的伤势。
但很显然,百合子并不领情,“滚!给我滚出去,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她随手抓起地上的杂物砸向准一。
杂物像长了眼似的,把浑浑噩噩的准一砸得节节败退,他只好夺门而出,在玻璃杯朝脸面袭来的瞬间,重重将木门合上。
嘭啷——
紧接着,杯子砸碎在门板上。
室内又接连响起一阵砸碎东西的动静,其后才传出百合子的哭声。
现在她情绪过激,根本无法沟通。
准一叹息着看看四周,他租的公寓位于一楼,因为激烈争吵,不少好事的邻居探出头来指指点点。
“喂!笠原,打烂东西可是要赔的!”一名胖大妈叉着腰膀,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她叫佐藤,是公寓的管理员。
准一没兴致和她搭话,从口袋里翻出仅剩的几百日元,塞进她手里,“帮我照看她,要赔多少钱,我回头再给你,谢谢。”说着,准一便快步离开公寓,他需要让过载的大脑冷静下来。
当笠原准一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他摸摸裤兜,才意识到手机尚未存在。
虽然是1979年,但东京的街景和现代有几分近似,霓虹、路灯、高楼、汽车、麦当劳、柏青哥店、小酒馆、拉面馆、棋牌室、俱乐部,编织出一幅城市景象,更多的记忆也如同潺潺溪流渗进准一脑海。
他来自2023年,本是后浪里一名寻常毕业生。
怀揣着满腔热枕,他离乡别井,来到魔都上海,以为能在这里开启金色的梦幻人生。
为节省开支,他蚁居在青年旅馆,一间宿舍,住十个人,独立卫浴,想都别想,舍友不打呼噜,已是最奢侈的诉求。
本以为揣着本科文凭,谋份好差,不算太难,结果上铺是个211,隔壁有个985,几十份简历投出去,一份offer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