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几人关了铺子,发现柳编里还剩下了几两卤肉。
老蔡不在这大半个月,就剩过一次肉,老蔡不在,老陈就毫不客气地全弄自己的碗里了。
但今天,老蔡也在,而且老板新提拔了傅易负责卤肉这块,这卤肉怎么分,便成了问题。
老陈抽着旱烟,不说话。
老蔡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傅易,说道:“老板说了卤肉这块你负责,剩的肉,怎么分。小易,你决定吧。”
傅易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站了起来,将柳编里剩余的卤肉,一半拨进了老蔡的碗里,另一半拔进了老陈的碗里。
老陈吐了一个烟圈,看着傅易,说道:“你这后生,埋汰谁呢?你倒不吃,给我们一人一半。”
傅易笑着,说道:“你们两位是铺子里的元老,也是我跟小蔡的师傅。哪有徒弟吃肉,让师傅喝汤的道理?这不成了欺师灭祖吗?”
“小蔡,你说是不是这個理儿?”傅易用胳膊推搡了小蔡一下,向小蔡使了使眼色。
小蔡笑了笑,附和着说道:“易哥说得在理。你们二位劳苦功高,卤肉就应该您二老吃的。”
反正肉也没他的份,既然是傅易让他说,他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个腔而已。
“还劳苦功高?听说书的听多了吧?”老蔡瞪了小蔡一眼,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小蔡他爹妈临死前,把小蔡交给他。他一直把小蔡当亲儿子看,他这一手手艺也是想悉数传给小蔡的。
但小蔡明显好逸恶劳,干活都捡简单的干,不是块好料。
他要好好的,还能慢慢带。
但现在他已经废了,而傅易偏偏各方面都远胜小蔡,老板又点名要他教傅易。
这就让他为难了。
“唉……就是嘛……”傅易选择无视了老蔡的话,直接接着小蔡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们既是晚辈,又是徒弟。这是我和小蔡的心意,你们二老就别再推辞了。再说,蔡叔你腿还伤着呢。吃好点,也能早点痊愈不是?”
老陈把烟灰在条凳上磕了,看着碗里的肉,说道:“老蔡啊,后生把话说道这份上,再推辞就是咱俩不知礼了。教谁不是教啊。你吃不吃,自己看着办。我可是不客气了。”
老陈说着便真的埋头吃了起来。
老蔡的嘴唇动了动,看着老陈往嘴里扒拉肉,忽然阴郁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了嘴里,慢慢就咀嚼着,只感觉心头一片苦涩,味同爵蜡一般。
傅易见老蔡吃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才用调羹舀了一调羹的油辣子洒进了碗里,就着烧饼,吃了起来。
次日,傅易杀牛后就又开始剥皮了。
老蔡依旧拄着拐杖,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
傅易剥到了一处,尖刀的刀口不由地慢了下来,他扭头看了老蔡一眼,然后盯着下刀处,顿了顿,才开口问道:“蔡叔,我每次剥到这个地方,总感觉不管怎么动刀,这皮都要破口的。你老平时剥到此处,都是如何操作的呢?”
傅易的语气,既谦逊,又有几分焦急。
老蔡轻叹了口气,眼神剜了傅易的后背一眼,这才声音冷冷地说道:“用左手抓着牛腿,缓慢转动牛腿,配合着尖刀刀口,小心划下。”
傅易以言而行,开始还是边试边剌,待试了几刀,他心头便豁然开朗,速度颇快地将此处的牛皮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