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
星野森星乃,也还是最初的星野森星乃。
——在会遗忘任何事的人眼中,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凡人嘛,理所当然的,会遗忘许多事,任何事。
可我常常连该忘记的事儿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值得艳羡的能力。
那么,倘若没有过目不忘,我就能将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么?
要是能忘记的话,我或许什么都记不住。
儿时的生日,回家路上的约定,卧室的窗台,昨天的晚饭,若是这些东西全然记不住。
如此一来,莪浑身上下由内到外便没有任何东西是我,充其量是徒然掬起的一把废墟灰烬。
那我将清楚记得归功于过目不忘,大抵是借此逃避的借口。
——就算没有这玩意儿,我依然不会忘记。
“啊啊~~会长学姐!终于找到你了!”
打破两人间沉闷的,是一道自远处飙来的高亢声音。
像是小动物般的生物,如同冲破牧场咩咩直叫的小绵羊,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袭来。
她横冲直撞,无人可挡,在这禁止奔跑的走廊上。
“咕——!”
星野森星乃突然发出被惊吓到的可爱声音,没等她反应过来,高音又震痛她的耳膜,一旁的神宫寺月已经将手指塞进了耳道。
“为什么呀!
“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会长学姐的事儿吧!会长学姐为啥要针对咱?咱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吧?”
“羊宫同学……”
矮个子少女完全没有听人讲话的打算,四下张望,无视站在一旁的神宫寺月,小心翼翼地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大概有三四公分那么厚,强硬地塞进星野森星乃的怀里。
“快!别让人瞧见。”
“………”
“不参加社团活动的事儿,就拜托了啊,老爷。”矮个子少女前屈着身子,谄笑着搓手。
那信封里装的,该不会是羊羹吧。
少年心想。
“神宫寺同学……”刚才还满脸冷漠的星野森星乃,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少年。
“咦?!怎么还有个人,坏了,这下不得不灭口了。”
这家伙,是个笨蛋。
神宫寺月一瞬间就在心中下了定论。
“这位同学,在这种地方谈论重要的事情,会被外人听见的哦,当然,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神宫寺月露出弄虚作假的微笑。
“喔喔!你是个好人啊!”面前的矮个少女,对于神宫寺月的斩女笑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咧开笑容,还以颜色。
“当然,我是所有漂亮女孩儿的伙伴。”
“你不错,咱记住你了,会长学姐,这里隔墙有耳,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诶?请等一下,神宫寺同学!帮帮……”
“再您的见(sayonara)。”
神宫寺月露出宛如乡下副食店的老奶奶般祥和的表情,朝着被拖走的星野森星乃轻轻摆手,当作告别。
等那两人彻底离开少年的视线,神宫寺月摆动地手无力垂下,虚假的笑容归于平静,趋于淡漠。
校内广播在此时流放而出,离校时间到了。
窗外,茜色的云霞铺满了天际,像极了曾经那些女孩子们被他搭讪时所羞红的脸。
“回家吧。”
他自言自语。
……
……
神宫寺月从自由之丘车站的正门口走出来,旁边的甜品店前,一名少女隔着玻璃窗,双眼放光的看着展柜,一动不动。
少女穿着神樱高中的制服,背在肩膀上的书包拉链没有完全拉上,能看见套着洗衣袋的运动服的一角。
神宫寺月佯装没有看见,无声地从她身旁走过。
突兀间,一条洁白的臂膀挡在少年身前,他看了一眼少女伸出来的手,手臂纤细,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掌心的纹路犹如迷宫般繁琐交叉。
“愣着做什么?”
那少女仍旧是趴在展柜前,从头到尾没瞧神宫寺月一眼,仿佛她交流的对象不是神宫寺月,而是展柜内的点心。
透明玻璃倒映出少年疑惑的脸庞,少女转过脑袋,眼睛眯成月牙儿,笑容有些憨,却又平稳地叫人感到心安。
“嘿嘿……忘带钱包了,今天跑得好累,肚子扁扁的,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