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坚实且满缀浓重宗教风格装饰的动力装甲是禁军和阿斯塔特等超级战士的标配,也是这个世界的标志性造型之一。
它有力量移动自己并和穿戴者并肩作战,在大多数的故事里都被描绘成值得托付性命的战友。它依靠的是更加灵敏的神经反馈而非力反馈,这让它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穿戴者身体的一部分——第二层皮肤,没有任何夸张的形容。
没有任何夸张的形容——因为我正切身经历着这一过程。
足够新奇,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特别当你对动力甲的操控方式一无所知的时候,这几乎注定会变成一场灾难。环境温度很低,而盔甲的传感又过于敏感,这让我有一种午夜时分赤身裸体走在深黑小巷里的错觉。我全副武装,同时也一丝不挂,这种矛盾的反差感让我牙齿发酸。
雪上加霜,在学会怎样控制传感系统让它过滤掉不必要的信息之前,我注定是要与这种难以启齿的窘迫和不安作伴了。
但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我的卫士长矛。一个空着手游荡的禁军总是会让人怀疑的。禁军就是一群随时会炸毛的猫咪,他们永远警觉,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双手离开武器。万夫团唯一一次也是最惨痛的一次败北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让他们不再相信任何组织之外的人。他们总对周围的一切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甚至对友军都表现出可以被形容为神经质的应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战戟而不是其它?我承认这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占据了这具身体,却没有继承任何武技,对未来武器的使用方法也一窍不通。如果遇到不得不动手的危急情况(我非常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让我开枪还不如让我扔板砖更有效。那么去掉所有火器的加成,在握在手上的时候,长棍子比短棍子更让我安心。
当然,如果那种情况发生了,我多半还是会死得很惨。手上拿点家伙,心理安慰远大于实际上的保护作用。
发生在皇宫中的交火事件。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作为一个横跨银河的庞大帝国的心脏,泰拉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即使在皇宫也总是充斥着各种危机。
我可能遇到哪些?
无情的文字在我脑海中掠过,惨死的金色守卫的身形我眼前浮现。我曾嗤笑过那些作者相互间矛盾的讲述——你们将禁军塑造为帝国战力的天花板,为的是给其他势力当垫脚石?然而现在考虑到像我这样的伪制品的存在,似乎被裸装的吞世者战士徒手一拳打穿胸甲而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要想了。
我告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
周围的环境非常黑暗,在一些地方连头盔的视觉补偿都起不了作用。寒气在我铠甲表面打转,抓挠着我的脊椎骨。黑暗仿佛有形体,半流体似的,又仿佛有生命,在粘滞地蠕动。想到这个世界完全不讲理的构架,这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所以……我会听见亚空间的低语吗?
不,不要再想了。
这样只会加速厄运的到来。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间中碰撞折转。头盔气密锁定,我呼吸着循环空气,脚步一刻不停。
鲜有资料展示动力甲的内部观感。我在视频的边角瞥见过片段,那些我理解不了的绿色指示或标红。但是现在又是完全不一样,这不是头盔记录的画面,我也不是在通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看东西。我依然看不明白那些深奥符文标注的指示,也完全搞不清楚这套系统的操作方式。它很先进。比我能想象的都要先进。仅仅心念一动就可以让画面有些许变化。
但现在我没有闲暇探索这套盔甲的更多功能,只能努力地看清前方的路。这里的空间并不封闭,气流的方向却透出诡异。我正身处一个狭长的甬道。黑暗、古老、斑驳。沿途有不少房门,都被铁链或其他封闭方式紧锁,尺寸明显不是为禁军这样庞大的体型设计的。这表明它们的年代可能比皇宫更加久远。
“地基之下依然是地基。”——所以我在皇宫地下?我是一名影牢监?
那么为什么我的盔甲涂装不是金黑相间而是纯粹的金色?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在影牢深处失去意识?
我又是怎么接管了他的身体?
我不知道。
脚下的地面湿潮而滑泞,被岩石渗出的水气浸润。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尽管神志清楚,但我不记得脚下的路是什么时候从金属变成了岩石和土壤。布满银色浮雕的金属墙壁被古老的岩层取代,然后原始的涂鸦壁画被氤氲的水汽掩盖。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也无法停下探究。
或许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路已到尽头。
一扇门。
和沿路那些狭小的门都不一样,这扇门就和甬道一个尺寸。换句话说,就像是一扇门板卡在了通道里。大小几乎就是为禁军这样高大的身躯准备的。目测不会碰到红缨,但如果手持长矛,恐怕不能垂直通过。
这是一个影牢监巡逻的道路关口吗?那么为什么……
没有门锁?
我也没有看见任何与身份认证相关的设备。要么需要某种隐秘的方式激活,要么根本就没有。
那么我是怎么觉得这是一扇门而不是被封闭的通道?如何确定门后是能让我逃出生天的通道而不是收容物饥饿的獠牙?
好吧,直觉。
它至少有个门框不是。
……
我不得不发散思维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舒缓内心的惶恐不安。理智告诉我错误已经铸成。走到死胡同里面意味着对环境和道路生疏,一个禁军修士,一个影牢监成员,或者任何一个能获准进入到地宫的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个举动足以让我暴露,但目前没有任何异样表明有守卫靠近要将我这个外来者缉拿。我耳里的通讯微珠也没有任何警报发出,尽管我不确定它是否依然有效。
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