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静是来请罪的。
这次跟随进京的六名侍女,有四名是朝贡的贡女。
何谓贡女,就是李朝宗室里,未经人事的处子。
元历时期,李朝还叫高丽,每年都会向元进贡数名贡女。
到了大明,亦是如此。
却被太祖皇帝斥责此举荒唐不已!吓得李朝连连告罪,不敢再献。
如今新帝登基,他们又动了歪心思。
冯骥看一眼陈情。
陈情被迫加班,很难受,但再难受,还是有眼力见,为自己的指挥使上司把茶水倒满。
“陈情,你怎么看?”
上司喝了茶,却问他怎么看。
简直是给了好处,还要卖力。
陈情只能愤恨地看,然后说:“卑职认为,兹事体大,应当禀明今上,处理此子。”
李长静听到此言,眼神一定。
冯骥却笑了笑,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陈情,你到底不会做事。”
陈情微怔,看向冯骥,为他继续在茶杯添水,虚心问道:“那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理?”
冯骥目光一凛,道:“私出会同馆视同藐视君上,恐有谋乱之心,理应打入诏狱,严刑拷打。”
李长静刚安定下来的心瞬间提起。
“小人只是无知,贸然前来请罪,并无藐视君上之心啊!请大人明查!”
他身形一颤,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冯骥脚边,不停磕头。
然而,冯骥不为所动,命人将李长静押入诏狱,治擅离会同馆之罪。
陈情看得心惊胆战,不敢直视冯骥嘴脸,低下头,专心看自己飞鱼服上的繁复纹理。
“陈情。”
奈何,冯骥并不打算放过陈情。
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情抬头,对上冯骥探究的目光。
心里打鼓似地“怦怦”作响,面上仍装作一片和谐,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真不知,李长静此举为何?”
冯骥眼睛一眯,声音低而浑厚,犹如晨钟低鸣,却震耳欲聋。
“属下不知。”
陈情低眉颔首,不敢接触冯骥目光。
其实他已经猜出一二,但在上司面前,还是不要过分展示自己比较好。
“李长静有两处错。”
“其一,他离开会同馆,罔顾邦交之宜。”
“说轻了,是不知礼数,说重了,是不敬大明。”
入明朝贡,自然要遵守我大明规矩。
使臣言行,与自身国家相连。
可以说,若皇帝有心,即刻就能以不敬之罪,灭了你区区小国,扬我国威。
“其二,他是使臣之子,若罚,就不能以今上之名责罚。”
“否则李朝会借机发挥,说我朝君主,心胸狭隘,对无知小儿,处以极刑。”
“若不罚,便难以震慑李朝。”
“若无震慑,他们的敬畏之心便会消减,无法安心臣服大明。”
多少龃龉,都是发生在不安之中。
大明虽不把李朝放在眼里,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小小李朝身上。
所以。
李长静要罚,却不能以皇帝之手罚。
既然他来锦衣卫告罪,那就由锦衣卫来罚。
至于李长静会变成什么样,就看他爹什么时候来请罪了。
...
...
李佑荃来得很快,不是人,而是书信。
在李长静关入诏狱一个时辰后,就递了三封书信进鸿胪寺。
内容全是“幼子失踪,恐贪玩出了会同馆,请吾皇治罪!”
陈情和冯骥连夜被皇帝召见。
陈情有些烦,处处充斥着打工人的心酸。
班,班没下好,饭,饭没吃好。
幸好冯骥是个能言善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