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启航号沿着专用车道开向黑草城的北部。

两辆装甲车在启航号前方开路，一台主战坦克则在后方压阵。

启航号上的乘员都多少有点紧张。毕竟这是要面见一个大型聚居点（至少是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

战车开路足够看出黑草城城主对这位访客的看重。当然，一位开着基地车前来的访客也由不得任何人不看重。

当基地车逐渐北上，陈望归注意到了黑草城北部和南部的显著区别。

南部虽然依然有着黑草城的显著风格，比如宽阔的街道，黑暗的城区。但只有到了北部城区，才能整整看见黑草城作为工业城市的“气质”。

钢铁的金属框架粗犷地裸露在外，其上潦草地挂着灯泡。道路和铁轨交织在一起，低矮或高耸的烟囱、管线、电线将视野内的一切都切割成一个個小块。

庞大的各类车辆连同货车时不时在道路上穿梭，而见不到行人的身影。陈望归只看见一些人行天桥和地道，但从密度来看几乎像是给行人的施舍。

基地车缓缓前行，陈望归逐渐看清工厂。在这些高大的建筑物地下民居像是依附于墙上的苔藓。人类就像蚂蚁一样在苔藓上攀爬。而成吨的钢铁被送入工厂，运出的则是机枪、重炮和弹药。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坐在监控室里的常德绍对身旁的陈望归说道。

“这就是工业化。”陈望归拍了拍常德绍的肩膀，“你怎么想？”

“很……壮观。”

陈望归点了点头：“但是在智械叛乱之前，这恐怕连幼儿园过家家都算不上。”

常德绍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丝毫不打算怀疑陈望归的这句话。而陈望归所描绘的图景令他感到难以想象。

陈望归确实见过类似的图景。在穿越而来之前，他亲眼见过八万吨的水压机将数百甚至数千吨的钢筋像橡皮泥一样塑性。那一刻，人类的所有勇武仿佛毫无用武之地。

相比之下，黑草城目前勉强恢复的，甚至比不上他穿越而来的科技，遑论智械叛乱前的那个时代。

陈望归忍不住想象：如果如今废土上的人们拥有哪怕是他穿越之前地球上的科技水平，荒原也不会是阻碍。人类恐怕早就开着庞大的装甲军队闯入荒原，将一切威胁一扫而空，翻天覆地地找出一片净土。

辐射或者别的什么自然灾害从来不能战胜人类。早在冷战时期，能够抵抗辐射的坦克就被制造出来。而变异生物和智械，这些杀一个少一个的战争残余，也会被真正的工业化产物——无穷无尽的钢铁汪洋——毋庸置疑地淹没。

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哪怕再落后，对如今的废土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瑰宝。相比之下，黑草城还是太小。

当陈望归遗憾地意识到这些只不过是想象时，他看见了一座钢铁打造而成的高塔。

他脑中闪过“埃菲尔铁塔”这个词，但很快意识到这高塔比起铁塔要粗犷得多。而当他想要从脑中翻找出埃菲尔铁塔的细节时，终究不无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地球太久，以至于记不得这许多东西。

陈望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黑草城的景象竟然让他产生了幻想，这实在不太寻常。

随着前方的装甲车亮起示意灯，启航号缓缓停了下来。两名士兵走下装甲车，敲了敲启航号的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