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刀十二所留遗言,李暮蝉一时默然,哪想此人竟如他一般。
他叹了一声,遂往下看。
“自我握刀之后,共杀三百七十九人,满手血腥,自知罪孽深重,而今种种,亦属报应,无甚不甘,但唯有一憾;昔年我纵横西域之际,曾与一位江南女子一见钟情,有过一夜欢好,自此再无相见;但半个月前得密信一封,那人曾为我生有一女,如今更是身陷魔教……我时日不多,自知营救无望,又无信任之人,走投无路之时,许是老天怜我,竟途遇一位与我相貌相同之人,遂舍命一赌……”
李暮蝉眸光晃动,眼神复杂,这几日的诸多疑惑也都悉数了然。
当真世事无常。
但是……
他眼底骤现森然冷意,起身自桌上斟了一杯酒,面朝明月,举杯倾倒于地。
酒水飞溅,李暮蝉轻声道:“放心,我若不死,誓会西行走上一遭,屠魔灭教,一刀了之。”
“噗!”
油灯乍灭。
月华之下,唯剩簿册翻动之声,许久,只听一个幽幽嗓音响起。
“幽灵秘谱,白骨追魂掌!”
……
没到三天,洛阳城内便生了一件趣事儿。
那“翠芳楼”里憨傻痴呆的少女居然要成亲了。
人都喜欢凑个热闹,尤其是“翠芳楼”出去的姑娘,以往那可都是花魁,身价千金,世家弟子、达官显贵都挤破了头,惹得无数男子艳羡。
但现在却都在调笑,而更多的是笑李暮蝉。
这人也不算俗人,满身技艺,还薄有才名,在勾栏瓦肆中名头最盛,模样也是不弱,若肯开口,保准有那娇俏女子委身下嫁,可如今也不知是不是疯了,居然要娶个人人欺负的傻子,凭白惹了天大笑话。
而百花林里。
遍地坟茔已被尽数掘开,尸骨外露,本就萧瑟的天地立时又漫起阵阵阴气,一到晚上,鬼火四起,阴风逐野,还隐有鬼哭魂泣之音传出,吓得过路之人一个个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转眼,十日已过。
原本破破烂烂的木寮里多出不少新置的木具,张灯结彩,贴着囍字。
大堂主还是易容成老瘸子的模样在忙里忙外张罗着;进进出出的人瞧着穿着各异,但步伐俱是沉稳,堆满笑意的脸上是藏的极深的冷意。
全是青龙会的人。
反倒是李暮蝉闲在一旁,原本略显蜡黄的脸色如今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白,像是久不见阳光,仿若染上病色,夕阳之下白的如能看清筋骨脉络,微垂的双眼眼仁泛青,眸若鬼火,幽幽摄魄。
但这一切很快又都隐去。
“咳咳,”他故作感染风寒般轻咳了几声,眼神倏忽一落,望向山下的小路,瞧见一顶晃晃悠悠的轿子,眼皮一颤,“来了!”
是生是死,是就此魂归离恨,身归黄土,还是就此跻身江湖,与天下群雄争锋,就看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