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也不是中暑，外感发热，如今时正三伏，风热暑湿所至……这孩子体质太弱了。”

“……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

“……我送林兄出去抓药……吴妈，先用温毛巾给孩子擦擦……”

脑子不太清醒，热得发胀，声音听得断断续续。

生病、虚弱，都快忘记这是什么感觉了，确实难受。

没过多久，能感觉到有人用温毛巾在自己的额头、腋下等处擦拭。

似乎是两个人，其中一双手略大，擦拭的力度很好，显然是已经做惯了这类事；

而另一双手则小巧细嫩，可却笨手笨脚，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东一下西一下。

坦白说，这小手技术真烂，弄得自己很不舒服。

只是那小手主人原本稚嫩却刻意装着大人的声音，倒是勾起了他隐藏在脑海深处的些许回忆碎片。

“夜羽，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不然我打你屁屁哦！”

莫名的熟悉，只是感觉距离自己的记忆已经太久远，加上头疼得厉害，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如此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了不知多久，再次醒过来时，那热涨的脑子已经感觉清醒了许多。

身体虽还软绵绵的、有点使不上劲，但却已经能勉强撑起身来。

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不大的卧室中，房间里的摆设相当普通，与曾经身为夜魔坊主时早已习惯的奢华完全不同。

有床无榻，分厅无罩。

屋子中央有一张不到两米见方的四仙桌，几张横凳，一个不大的书柜……

一块小巧的纸布屏风横在正门那边做一个进门的隔断和挡风作用，再加上屏风背后摆放的香炉，算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超越凡俗平民的摆设了，不过……

林夜羽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头。

香炉里燃的香不怎么样，没有什么凝神静心之类的效果，只是简单的祛暑驱蚊。

这是哪里？

身体仍旧有些沉重，他撑着身子想要下床来走上两步，却陡然发现自己撑坐在床边时，双脚居然不能触地。

嗯？

他诧异的看了看自己那双‘小短腿’，再摊开双手看了看手掌。

好小，好细嫩……这是返老还童？

不。

意识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海量的记忆随之从脑海中不断涌现、串联。

……那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使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在幽泉面前所说‘换几个坊主’什么的，显然有点夸大和心理战术的意思了，面对同为圣境的九大高手围攻，还能还手已经是极限。

虽在九大高手的围攻下拼死干掉了最弱的宝清坊主，自己却也已经身负重伤，被幽泉趁机锁住了元神。

一换一。

还只是换了个准圣，有点亏。

而就在生命弥留、即将魂飞魄散之际，那颗自动认主后就被自己视为‘没用肿瘤’的轮回至宝在他的神识中闪耀出了光芒。

紧跟着世间一切都为之定格，随即倒影如梭，仿佛时光回溯，直到在此间迷迷糊糊的醒来。

轮回。

林夜羽此时才终于明白了。

难怪当初轮回至宝认主后就再无动静，任凭自己如何尝试也没有半分回应。

因为只有生与死，方为一轮回。

至宝认主，那只是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只有濒临死亡之际，才能触发它的神奇能力。

可惜此时的自己身上并无修为，无法内视元神，否则倒是很想知道那轮回至宝如今到底是被消耗掉了，还是依旧存在于神识灵魂之中。

他看着自己小巧稚嫩的手脚，孱弱的幼小身体，看着这间虽简陋但却又逐渐合上一些模糊记忆的房间，有关此处的一些记忆也慢慢涌现出来。

这应该是在大约一百五十年前，自己刚被那位身为林家家主的外公从街头接回，寄养在养父林天养家里时。

轮回、重生……

重来一次的生命，熟知曾经的命运。

自己完全可以选择避开带自己进鬼市坊的‘领路人’，彻底摆脱那个永远充斥着杀戮与算计的厌倦人生，过过宁静安详、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