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凄厉的惨叫震颤人心,但立刻又沉寂下来。
骠离盯着被毒蛇缠绕、啃噬的尸体,鬼面滑落,露出一张布满黑线的狰狞俊脸,心中一惊,随即黯然,轻声叹息道:“三弟,你自小就在父王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知足者常乐,本可安度一生,可惜......”
他忽然大声道:“让他们走,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豹皮夹袄上甚至结了冰屑,融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脖子里。
然而,他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他的脸看上去孤独而又落寞,紧抿的唇线,使得他的人看上去仍旧倔强,眼睛里永远带着不可战胜的野性。
“让他们走,把尸体带走,”他不是在请求,更像是在命令。
而那两个怪人,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竟然以德报怨,尽管不以为然,竟也不忍反驳他。
以苴梦冲为首的随从,深知骠离的能耐,他们的犹豫,只会拖累骠离。
顷刻间,众人皆已散去。
脚下毒蛇盘踞,骠离矗立在雪雾里,拱手道:“二位定是蛇王座下的红白长老,听师傅说起过,百越蛇族与蛇同吃同住,驱蛇已入化境,此番,骠离真是见识了。”
红花长老咯咯笑了两声,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世子如此英才,今晚,却要活活喂了这些坏小子,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骠离恣意浅笑,鹰眸中幽光一闪,“你们要取我的命?”
白花长老从腰间掏出一根烟枪,深深吸了一口,补充道:“不要怪蛇王,要怪就怪你爹。”
“为何怪我爹?”
“怪只怪你爹仰唐人鼻息,甘做汉人的爪牙。”
“我们南诏与大唐交好,又与百越何干?”骠离冷笑,“你们害死了我三弟,还想夺走五色宝玉,难道要与南诏为敌,更何况,夺走宝玉,即便南诏不追究,大唐朝廷也必定追究,你们这么做,如同引火烧身,值得么?”
“三弟?”红花长老轻蔑地看了看地上,那具尸体竟已被群蛇啃噬殆尽,只剩下白森森的骸骨,蛇身交错盘踞在白骨里,死状令人作呕、恐怖异常。
“你的三弟一直在等你,心心念念想要你的命,我们可是在帮你!”
“这是我南诏的家务事,何须你们帮忙?”
“世子是我蛇族的女婿,帮你就是在帮蛇族。”
骠离愈加好奇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蛇族的女婿?”
白花长老却拍手笑道:“这个女婿我喜欢,我敢担保,公主一定会喜欢他的。”
骠离哭笑不得,这两怪人,行事古怪,时而残酷至极,时而状若孩童,他可没空陪老人家聊天,拱手行礼道:“多谢二位长老看得起,待我从长安回来,定然前往蛇族,与诸位把酒言欢。”
红花长老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不行,你不能去长安。”
骠离冷笑,“为何不能去?”
红花长老嘻嘻一笑,“没了五色玉,你还去长安做什么?”
骠离淡淡笑道:“蛇族以蛇为伍,要五色玉做什么?”
白花长老哈哈笑道:“五色玉是彩礼,是你迎娶公主的彩礼,当然不能献给唐朝皇帝。”
骠离掸了掸衣襟上的冰屑,冷笑:“你们难道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太主动的女人,男人会觉得很无趣。”
白花长老那张老脸沉了下去,狞笑一声,“小子,你根本就没得选。”
骠离冷笑:“我堂堂八尺男儿,腿长在我身上,没人拦得住!”
红花长老朝地上那堆森森白骨努努嘴,“想试试?你这位三弟便是榜样。”
骠离又道:“我的随从都已经走了,父王得知一切,定会追究到底。”
白花长老嬉笑道:“放心,这些坏小子要不了你的命,先让它们咬上几口,我们把你带回去,跟公主圆房,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蛇族与南诏成了亲家,便可共同抵御汉人。”
南诏各地都有抢婚习俗,抢的都是新娘子,骠离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目标。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蛇族绝对舍不得他死,却可以令他生不如死。
他垂目睨着盘踞脚边的毒蛇,脚一抖,将附上脚踝的银环蛇踢到一边。
白花长老咯咯笑道:“好女婿,果然是个聪明人,想通了,左右都要圆房,又何必受皮肉之苦呢?”
骠离忽而一笑,“你们可知我最怕什么?”
白花长老眼底瞥了一眼黑漆漆、不断蠕动着的宝贝,好奇道:“好女婿,你最怕蛇?”
骠离却笑了,俯身一抓,出手奇快,已捏住一条手臂粗眼镜蛇的七寸,“在我眼中,它们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两位怪人脸已变色,骠离悠悠道:“别人只知我自小入深山学艺,却不清楚,我投在点苍门下,我们点苍派,人人百毒不侵,你们这些蛇,我们从小当做玩具玩的。”
空中再次响起声声低哨,尖利而急促,蛇群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却急急如潮水般汹涌。
骠离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漆黑细长的软剑,迎面又一抖,这柄腰带般的软剑,已抖得笔直。
剑尖直指两个怪人,冷声道:“你们害死我三弟,还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