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屎疙瘩又硬又臭,用剑砍都砍不碎,这可不是人该干的活,但如果我不出去呢?”
白发的少年眼眸一亮,似乎对自己脑袋里的灵光一闪非常满意。
“老爷子通常不会主动上来找我,如果我一天不出去,他就一天不会罚我,甚至看我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还会担心我,只要我能坚持个几天......”
“然后你就会因为缺乏热量被冬天的寒风吹死在床上。”
辛德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听力虽然超乎常人但远比不上猎魔人的敏感,听辨不出那如猫般静谧的脚步。
辛德有些慌张地转过身,快速跑到门前,他探出身子越过杰洛特的肩膀朝门外的楼梯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
“维瑟米尔去到书房看书了。”
察觉到少年心事的杰洛特语气玩味地讲道。
“不过他的表情不是很好,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马上跑到书房跪倒在他的面前祈求原谅。”
“然后听上几个小时的说教?我还不如直接去刷马桶。”
辛德听到维瑟米尔没来,顿时松了口气。
整个凯尔莫罕里,维瑟米尔对他是最好的,但也是最严厉的,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维瑟米尔在辛德意识里积攒的威严令少年下意识地感到惧怕。
“明智的选择。”
杰洛特认同地点了下头,然后递给了辛德一个大袋子。
“又是颜料?”辛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礼物,“其实我去年没怎么画画,颜料剩下了很多,抱歉,让你破费了。”
杰洛特摇摇头。
“我这次给你的不是颜料。”
“不是颜料?”
辛德打开布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以更加迅捷的速度解开了系在袋口的绳子,扯开,拿出了袋子里的画筒。
“你真找到我说的那种画了?”
“或许是,”杰洛特耸了耸肩,“我在路过维吉玛的时候救了一个来自陶森特的画商,他没有足够的钱买自己命,便用了这幅画来抵债......
“据他说这曾经是一幅价值连城的魔法画像,只是被前任主人在一次醉酒后不小心将其损毁,导致魔力尽失,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我就不清楚了。”
“没关系,反正也只是我从书里看到的故事,仅仅是个尝试。”
辛德听到杰洛特的话,内心的激动顿时消减了大半,但他还是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小心翼翼地将画筒里的画卷取出,展开。
随着纸张与油墨的气息飘散,只见一名以深色布带蒙住脑袋的神秘男性徐徐出现在了画卷的中央。
他身披乌鸦羽毛编织的披风,身姿疲倦地跌坐在覆盖灰烬的骨堆上,怀中抱着一本古老破旧的厚重书本,仰着头,微微张开着唇齿似乎在和某人交谈。
画中熟悉但预料之外的形象令辛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巨大的疑问迅速填满了他的大脑。
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但足以被敏锐的白狼捕捉,他注意到了辛德的异常,于是他问道:
“怎么了?”杰洛特向前迈出了一步,一同看向画中的神秘人,“画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辛德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回答道,“我只是在书里看到过相似的人物描述,只是他和我在书上读到的有些差距,我本以为会更、更......”
“更体面一些?”
“差不多吧。”
“你要学会辩证地理解书中的文字,术士的生活并不总是穿着华贵的礼服享受奢华的餐宴,他们也有自身要面对的危机,而一旦落败,后果也远比一般人更加凄惨。”
杰洛特和辛德又在有关术士的问题上聊了一会后才离开了房间。
辛德站在门口注视着白狼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他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故作平常地缓缓关上了房门,然后抱着画去到了床边。
辛德小心翼翼地将画像平铺到床上,仔细地,一点一点地观察起画中的细节。
画有问题吗?
确实有问题,然而不是因为与那东拼西凑的话本趣事产生了分歧,而是因为画中的人物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杰洛特也许通过对方的古怪的穿着将对方错认成了一名术士,但辛德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笼中老鸦,大沼的柯弭库斯,一名衰老但博学的咒术师。
他本是黑魂世界中的一名咒术师,当玩家将柯弭库斯从囚禁他的鸟笼里救出后,便可以在他那里学习咒术,是位非常负责,也非常优秀的老师。
画中的背景看起来很像是游戏里出现过的传火祭祀场,黑暗,深沉,点燃的蜡烛铺在满是骨灰的地面,植物根茎的爬满遍布裂纹墙壁,显得古旧不堪。
辛德可以明显看出,柯弭库斯所坐的位置就在传火祭祀场的中央,他取代了原本营火的位置,孤身一人坐在还带着余温的灰烬中,似乎在对着某人苦苦哀求着什么。
可是为什么柯弭库斯会坐在熄灭的营火上?
这是谁画的,又为什么要画出这样一副凄惨悲凉的画?
辛德不记得游戏里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无数问题自辛德的意识中诞生,他对这幅画像的出现与其本身的存在都感到十分不解。
猎魔人与黑魂完全是两个世界,尽管辛德本身就与黑魂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过更多的“熟人”。
辛德寻找画作的目的仅仅是希望能从画中找到可能遗留的一些强大武器或是法术,利用它们帮助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不是为了探寻身世,更不是为了解开谜团。
当然,他虽然感到好奇但并不担心。
黑暗之魂的水太深了,如果有人像他一样穿越来到这这里,不可能默默无闻,早就把这个世界搞得面目全非了。
持续了十几年的中世纪禁足生活让辛德对于“有趣”的定义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至于现在他抱着一本古语字典都能啃上一天,更不要提凯尔莫罕里其他更具有“趣味性”的书籍。
也正是因此,大量的阅读让辛德具备了可能片面但极其庞大的丰富知识。
尤其在历史方面,阅读凯尔莫汉里的众多游记与话本可是最受他喜爱的娱乐活动。
通过书中的描述辛德了解到,这里的历史或许和他在小说和游戏中看到的情节存在着些许出入,但也只是细节上的差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世界依然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着,没有多出或是少掉哪个关键性的人或事件。
甩了甩脑袋,暂时屏蔽掉那如风雨般袭来的繁多想法,辛德将注意力集中在画上。
仔细检查了一遍画像后,辛德得出了与杰洛特相同的结论——这幅画已经丧失了魔力或是从来不曾拥有过,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
不过辛德没有就此放弃,虽然画没有了魔力,但不代表尝试的结束。
辛德带着画走到了壁炉前,他先是单膝跪地,握住了篝火中,那柄被火烧得通红的残破剑柄。
片刻后,他松开了手,看向手中的画卷。
在短暂的犹豫后,辛德深吸口气,他抬起左手轻轻向前抛去,将画像扔进了跳动的火焰里。
画布在高温下卷起了边角,颜料脱落,数个红色的烧痕在画像上出现,快速吞噬着承载着图案的画布。
辛德伸出了双手,他再一次握住剑柄。
跳动的火焰在空中凝结,随着时间定格,一幅画卷徐徐展开,只是这次没有分成区域的文字显现,而是一道透明的虚影出现在了画卷的中央。
虚影头上缠着遮眼布带,身披鸦羽编织的外衣,他倒在无垠的黑暗中,手中的厚重书本随着他力气的耗尽滑到了一边,被黑暗吞噬。
【唉,也好......对垂老的鬼影来说,也是段不错的时间】
【只是没了弟子的师父,可真是不像样啊.....】
伴随着苍老而无力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灰暗的文字已然显然,而标记为【咒术】的区域,燃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