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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内。
涂公子疯狂地给聂颖夹菜。
“来,这个酒糟鱼,姐姐我亲自做的,妹妹你尝尝味道如何。”
“这只太白鸭,姐姐我用酒闷了许久,每一口鸭肉都带着酒气的,鲜醇至极,不可不尝!”
“还有这个桂花酒酿圆子,姐姐我也给妹妹乘一碗,香甜可口,最是开胃。”
涂公子给聂颖夹完菜,接着给聂小蝶夹菜,又叫那青衣小厮看着点安安,说这菜里多有酒气,小孩子不好多吃,承受不住,每样吃个几口就行了。
涂公子的热情款待,弄得聂颖和聂小蝶都很不好意思,很是拘束,战战兢兢地不敢先下口。
安安从小被老掌柜教导过规矩,见几位姐姐都还没动筷子,所以自己也不动筷子,左边望望,右边望望,等着几位姐姐张口。
“吃啊!大家都吃!还怕我下毒不成?那我先吃几口!”
涂公子说着便站起来,每样菜都夹一口,放嘴里吃了,笑道:“说实话,我早就饿了。可今日我请你们吃席,总不好我吃得最多,让客人们饿着的道理,你们快些吃,吃饱了,剩些残羹冷炙好让我这叫花子填饱肚皮。”
聂颖顿时便笑了,“若涂公子都是叫花子,这世上便没有谁不是叫花子了!”
“妹妹不懂,有人胸怀宝玉,却身无分文,有人满屋黄金,却命似草芥,一者金鳞在渊,一者虎落平阳,岂可同日而语?”
涂公子语气严肃,似有所指,却又不点明,聂颖便直接问道:“姐姐所指宝玉是何物?草芥又是如何说?”
涂公子却又一下子笑起来,夹了一块鱼肉递到聂颖嘴边,“妹妹想知道啊,就先吃一口菜,我再告诉你。”
聂颖无奈,只好张开口。
光闻菜香,就已是馨香扑鼻,在舌尖打转几回,顿感口齿生津,味蕾大动,聂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涂公子之间在厨艺上的巨大差距,并且是自己完败。
涂公子连忙问道:“怎么样?有腥味无?海鲜之味可有吃到?酒气可曾喧宾夺主?可还入得了妹妹的口?”
聂颖连连称赞,“我头一回吃到这么好的,下次若有机会倒请姐姐传授些经验给我。”
“何必下次,今夜妹妹就在船上睡了,我和你姐妹两个,秉烛夜谈,同床共枕,便是把我这心肝都给了你去也无妨!”
“姐姐又在开玩笑了,心肝哪里是这么好随便给出去的?”
“给别人自是不能,给妹妹自然是无所顾忌了。”
聂小蝶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话她接不来,只能呆呆地做个吃饭机器。
安安见三个姐姐都动筷子了,连忙也挥动着筷子,左边指指,右边点点,要青衣小厮给她夹菜到碗里来,左右两手各握着一根筷子,上下左右挥动不停,仿佛是个乐队指挥一样。
聂颖吃了几口,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这入菜的酒……难不成便是那赤乌神酿?”
涂公子惊讶了一瞬,回道:“妹妹原来也知道这酒的名字,可见妹妹是个酒中知己了,这可是好酒,赤乌即太阳,对妹妹这太阴之躯大有裨益,若不是见了妹妹,别人我是万万不肯给她用这酒入菜的!”
涂公子话说得轻巧,聂颖心头却震撼无比,她在船上回程之时,问了李宪这赤乌神酿的来历。喝一坛少一坛的神酿,便在涂山内部,也是多少人想喝都喝不着,是一滴都不可浪费的珍奇宝物。
涂公子竟然拿神酿来做菜,酒气完美融入菜肴之中,可想而知,这中间试验过多少次,产生多少次失败的菜品,浪费了多少赤乌神酿。
涂山老祖是有多宠这位涂公子啊?
换成自己早就……不对,好像父亲和姥姥也都舍不得打我,但自己也不敢这么浪费宝物,恃宠而骄啊!
聂颖丛生了一点点的不爽,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涂公子倒很是高兴,连连给她夹菜。
等宴席过去,涂公子叫青衣小厮带着安安和聂小蝶在船上逛逛,接着拉聂颖到自己闺房。
一关上门,便瞬间变了脸色,泪眼婆娑地趴在门上呜咽起来。
“姐姐这是何故?”
“妹妹不知道,我这涂山氏的血脉,看起来高贵,却不如你活得惬意自在啊!我那话可不是假话,妹妹你身怀金玉,我却是命如草芥,身不由己。”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有何缘故,你尽管讲来便是了。”
涂公子缓缓说道:“我也不瞒妹妹了,其实我这一辈有一个姐姐,叫涂山秀,和武周的梁王,武三思,有了私情,并且怀了骨肉,不日就要举行大婚。”
聂颖疑惑道:“你姐姐成婚,虽说有私情在先,但也算是喜事,如何这般悲伤呢?”
涂公子继续讲道:“妹妹不知,我涂山老祖乃是大禹之妻,大夏朝之母。虽说大夏朝覆灭许久,我家娇娇老祖亦是和大禹同列,有人族祖母之位,享受后世万代香火,如今武周李唐南北分立,都要争取我家娇娇老祖的支持。”
聂颖回忆着父亲曾说起过的话语,“我记得历朝历代以来,涂山一直都是保持中立。”
“不错,我涂山世代中立,这一代却和武周皇室成婚,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妹妹想不明白吗?”
“涂山要支持武周?”聂颖十分惊讶。
涂公子摇头道:“非也!娇娇老祖仍旧坚持中立,只是这大婚的消息一出,谁还会相信呢?即便我家老祖三令五申不许偏帮任何一边,底下的人真会言听计从吗?他们只会觉得老祖心口不一!我涂山面上一套底下一套,虚伪至极。”
聂颖咽了咽喉咙,想到了一个可能。
涂公子继续道:“所以,为了让涂山能继续保持中立,我便要在李唐境内挑一人,和她同日成婚,以示我涂山两不相帮的立场。聂妹妹你说说,我犯了什么错,便要被逼着成婚?她追求她的情,她做了那苟且之事,为何偏偏要牵连到我身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