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拖拉机轰轰响,一行人到了医院,黄书记也跟着过来慰问伤员。
月落乌啼,灯火通明。
晚上医院人不多,几乎都是住院患者和陪床家属。
急诊医生检查后,给出和云苓一样的结论,说是要先观察,体征正常稳定、不发热才可出院,这也是为了防止出现脑部和肺部后遗症。
医生庆幸:“还是及时挽救,导致患者肺部积水不多,急救措施做得也很到位。”
黄书记紧皱的眉宇终于舒展,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反复确认了几遍后,才匆匆离开医院,赶紧回公社调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冰洞,而且此事还得联合警方帮忙调查。
幸好临走时他还记得云苓和其他人,指派拖拉机司机把他们送回村里去。
走出医院大门,昏黄路灯下混浊了她的视线,隐约看见在门口附近有一个眼熟的女孩子捂着小腹、面带痛苦地艰难前行。
云苓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极目远望。
她好像有点印象。
这个女生正是永胜村里的人,似乎是叫……
她眼睛微眯,食指轻点太阳穴,脑海中一一筛选姓名。
忽地灵光一闪。
对了!
她叫屠思梓,是隔壁村屠猎户的小女儿。
听吴婶说是前两年嫁给了村里的宋家老大——宋天南,如今是公社里的一个小文员,吃公家粮,每个月十五块钱的工资全都交给家里,性格稳重还顾家,是村里人人都夸的好后生。
既是一道的,云苓便问司机师傅:“那位女同志也是我们村的,能不能捎上她?”
老师傅点点头。
云苓朝她挥挥手:“屠同志,上来吧,咱一起回去!”
屠思梓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被她拉了上来。
云苓触碰到对方的双手,冰凉如雪,好心询问:“我刚才摸你手指冰冷,要不要给你把个脉?不花钱。”
谁料她听了之后,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面无人色,眉宇间既慌张又脆弱,疯狂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刚才站久了,没什么事!”
“哦。”
既然人不想看,云苓也不会自讨没趣。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即便不给她切脉,从脸色上也能瞧出她有几分气血两亏。
可见她亏空得有多明显!
云苓蹲在车头后挡住寒风,搓了搓手,让自己热一点,心想自己实在是想太多。
这年头饿死的都大有人在,营养不良也是普遍现象,这样看来,屠思梓气血亏空也不怎么奇怪了。
她转而不再纠结,微微叹气,暗暗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这声叹息被屠思梓听到耳朵里,却有些杯弓蛇影。
她紧紧攥住拳头,指甲盖掐进掌心,得亏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护着,否则以她的力道绝对会当场渗血。
难道是云医生知道了她的秘密吗?
她死命咬住下唇,瞳孔微缩,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的僵硬。
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坐在她旁边的云苓自然轻而易举就感受到了。
她侧过头,麻花辫垂到腿上,问道:“你怎么了?”
屠思梓眼神闪躲,嗫诺地小声回答:“没、没怎么。”
云苓眨眨眼,抿唇微笑,觉得这姑娘似乎太怯生。
不过千人千面,许是她的性格如此,除了说话费劲点也没啥。
两人相顾无语,继续沉默。
直到拖拉车开到村口,屠思梓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云医生。”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姿势还有点怪异。
云苓要不是听力灵敏,都快以为自己幻听了呢!
她望着这女同志的背影无奈摇摇头,拖着一身疲惫往家走。
屠思梓强忍着疼痛回到宋家,蹑手蹑脚,生怕被家里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