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注视着那点点明亮。
这座城市她来过很多次,车马如龙、包罗万象、乱花迷眼,但是真的太大了,置身其中会让人迷失方向…
前途、稳定、荣誉、艺术,那些都很好,她却都不喜欢。
她只想找个安静舒服的角落,自由的发发呆,那样就很好了。
她把刚刚过肩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飞眉入鬓,鼻梁高挺,眸若灿星,是个极漂亮的女孩子。
蜷起腿,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背对着自己呼呼大睡的家伙,她不觉莞尔。
怕列车员过来换票的时候吵醒他,女孩主动起了身。
穿好鞋子外套,背好双肩包,从被子里又拎出一个半米左右,细长的黑箱子,里面似乎装着某种乐器。
最后,轻轻拉开沉重的包厢门,走了出去,坐在窗边单人座上等着下车。
……
火车驶出大同站,方圆醒了过来。
已经十点多了,天光大亮。
对面的女孩早已不在。
包厢里的香气也被泡面的味道掩盖。
一切就像昨晚浓浓的夜色一样,不可触摸,不可寻找,
像一场没来由的白日梦。
如果不是对面床上没叠整齐的被子,就连那女孩是不是存在过,方圆都不大确定。
两人默契地没有互相探寻对方的姓名,巧妙地避开了各种身份问题。
这说明那女孩有着很强的防备意识。
方圆自然也不会像个花痴一样不管不顾地东问西打听。
那样没风度不说,还容易让人背后耻笑。
他吸溜着冒热气的面条,歪着脑袋撇着窗外一道道高耸的山岭。
后世,他不止一次开车去过目的地,但坐火车还是头一遭。
山势减缓,草原慢慢出现踪迹,快到地方了。
吃完泡面,有几个讯息突然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划过脑海。
刀锋过处,血淋淋的。
他一下子变得沉默严肃,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现在特别想变成八爪鱼,那样就能同时给自己八个大逼兜。
到吉宁将近下午四点。
出了火车站,看着外面,一切都很陌生。
包了辆出租车,完全凭记忆给司机指路,最后开到了一片荒地。
是啊,这个时候,那个小区还没开始建呢。
方圆不知道沈凝飞现在的家住在哪里,然后报了一个老城区的地址。
下车后,沿街买了一个烤地瓜,坐在她姥姥姥爷家的楼下。
两个老人步履轻盈,上楼下楼,还很健康,其他认识的亲属,一个都没看到。
一直到九点钟。
他起身往外走,扔掉已经凉透了一口没碰的烤地瓜,坐在马路边的路灯下。
……
‘媳妇,你咋考滨海来的?’
沈凝飞当时正盘腿给他按摩肩膀,抬眉回忆了一下。
‘当时在沈音培训,后来家里让考军艺,去燕京考试嗓子坏了,吹得不稳,就来了。’
……
‘你那时候玩QQ空间吗,火星文互踩知道吗?’
‘我念大学之前连网吧都没去过,手机也没有,我妈都不让哇,上大学才有的QQ。’
——
凌晨十二点,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些歪歪扭扭的酒鬼。
‘在这里,除了意外死亡,人都是喝死的。哈。’
‘我还有你在草地上打滚,吐得稀里哗啦的视频哇,你看不看?’
时间的洪流倾泻而来,将他淹没。
无力、挣扎、压抑、窒息。
路灯下,方圆的影子在颤抖。
他无处宣泄,想找个人打一架,但还是忍住了,这辈子,不闹了。
返回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回东山的车票。
凌晨三点,上车。
方圆给乘务员塞了三百块钱,然后全价买下同一包厢的四张软卧票,锁上门,蒙头大睡。
到东山出站时,是5月2日晚上10点。
脱衣服,洗澡,上床,继续睡。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贪睡的人,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不是。
‘是太放松了,还是太兴奋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车里贪睡。
‘至少,我们还能说说话。
‘嗓子还疼吗?
‘一个人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做的不错呢。’
方圆木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缓缓勾起嘴角。
“原来,我们已经见过了。”
“原来,我们这么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