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街道上…
因为天黑的缘故,徐班头与宋管家手里提着灯笼随行。
而在他们身旁,八个脚夫抬着那尊盖有白布的菩萨像。
街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寂静无人,偶有晚风拂过,掀起白布一角,隐隐约约露出底下的六臂菩萨像。
深更半夜,街道一行人抬着菩萨像出行,不见半点庄严肃穆,反而还有几分阴冷恐怖之感。
瘆得慌…
徐班头也知道自己接的这活大不敬,心里有鬼,看了看四周,只觉得八月天平添几分阴冷。
而边上的宋同山也好不到哪去,他跟宋老爷子二十多年了,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便是走路的时候嘴里都在嘀咕着:‘菩萨勿怪,这是老爷吩咐,我只是个下人,与我无关。’
他不嘀咕还好,越嘀咕徐班头越是瘆得慌,走夜路都疑神疑鬼的…
相比之下,八个脚夫肩上扛着千斤担,腿脚像是灌了铅似的,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莫大的挑战,自然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慎年轻,身强体壮,饶是如此都被肩上挑木压的额头青筋暴起,额头的汗水流进眼眶都没工夫擦一下…
韦大富体格稍弱一些,被肩上的挑木压的眼珠里已经充斥着一层细密的血丝,看起来极为狰狞,甚是骇人。
八个人的活,挑木都被麻绳绑在了一起,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偷懒,万一偏了,歪了,导致受力不均,能直接把人压死…
他们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常年干体力活,也总结出了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经验。
故而八个人的胸中都憋着一股气,一股不能泄的气!
“到城外了…”
宋管家见到城外了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指着路旁提前挖好的土坑交代道:“放到那土坑边,推进去砸了就行。”
“快快快…”
徐班头见状挥手示意:“再加把劲就到了,活干完你们就能回去休息了。”
连同刘慎在内的八个脚夫见到了目的地,神情皆是一震…
挪到土坑旁,慢慢放下肩上的担子,待感觉到肩头一松,胸中憋的那口气也随之泄了…
几人皆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刘慎扶着石像喘粗气,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韦大富身子一软,耷拉着脑袋瘫坐在了地上,起伏的胸口像是破风箱似的发出‘呵呵’声响…
几个同行脚夫见状微微一愣,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干这一行的都知道,干完重活之后不能立马坐下,便是歇歇也得站着歇,韦大富没理由不知道…
徐班头和宋管家也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准备问问怎么回事。
可话还没开口,在灯笼的照耀下,他们便看到韦大富的眼角、鼻子下都流出两行殷红的血迹。
配上喘息的‘呵呵’声响与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形如恶鬼!
“鬼啊!!”
宋管家本就信鬼神之说,黑灯瞎火的见此情形吓的手中灯笼都丢了,嘶嚎一声便想往回跑,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而徐班头在底层厮混多年,虽见过不少累垮身体的人,但因为心中有鬼,见此情形饶也被吓的一激灵,抬腿便准备踹上一脚然后跑路。
刘慎见状肝胆惧寒…
他深知韦大富已经被累垮了身体,还能不能活都不知道,要是在这时候挨上这一脚,那真就两条命也不够死的。
大家是没什么感情,但毕竟一起来干活的,路上也没掉链子,刘慎见不得徐班头这么糟蹋人。
他紧忙上前伸手压下徐班头踹过去的腿,大声叫呵道:“不是鬼!韦大富这是累的!累的!”
其他几个脚夫见状也都回过神来,紧忙凑过来拦住徐班头,扶起受惊的宋管家。
“我……我是人……不是鬼。”
韦大富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体出了异样,在脸上抹一把,血水混着汗水涂的满脸都是。
他想撑起身子证明自己不是鬼,却感觉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了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