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监视器里,这场戏的第十五遍已经开始,张宇挎着刘浩然的肩膀,李明亮和付廷在两人外侧,四人成一横排十分嚣张地晃荡在街道中央。
刘浩然噙着笑侧着脸看向手舞足蹈的李明亮,两只小眼睛里绽放着愉悦的光。
如果说《寻心》这个故事是一场心理学试验,那么拍摄《寻心》的过程,就是一场对寻新扮演者刘浩然的心理规训。
剧本里的寻新,与刘浩然除了年龄相仿之外,基本上就毫无共通之处了。
什么童年阴影,底层生涯,天才智商,博闻强记,这些刘浩然一概是毫无体验,甚至连间接经验都少得可怜。
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每换一个场景,都需要一段十分不短的时间让刘浩然入戏。转场后二话不说先拍上十几遍,找到点儿感觉再正式磨镜头,成为《寻心》剧组一种惯常的节奏。
强度自然是极大的,效率自然也是极低的,开机一周,获得陈一鸣认可的镜头还没达到两位数。
如果只是这样,刘浩然也还能撑得住,毕竟虽然表面上是全组人陪他一个人玩儿,但最多拍到二十几遍小刘同学都能达到打卡下班的水平,适应了这个节奏之后,众目睽睽的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问题是陈一鸣这厮不当人,在此基础上又给他上了点难度。
拍完了台球厅打架斗殴的戏份之后,刘浩然多少找到了一点小混混的感觉,然而陈一鸣却再次宣布转场,返回大学城找了间教室拍人前显圣的段落。
昨天还在街头打群架,转天上午就开始站在黑板前扮学霸,这个转变实在是有些过大,刘浩然自然是迟迟难以进入状态。
与前一场不同的是,教室里的这场戏是大群戏,诺大的阶梯教室里将近一百号人,都是大学城里就近招募的大学生。
这么多人盯着,NG一次压力山大,陈一鸣喊到第4次咔刘浩然就崩了。
干呕,冒虚汗,面色惨白,明明是春天却像是中了暑。
陈一鸣也不是什么恶魔,当即就解散了群演宣布提前收工,让跟组制片人李阳阳带着刘浩然去医院。
事实证明都是心理作用,拉到大学城旁边的医院,挂上一瓶葡萄糖就没事了。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转天还是那间教室还是一大坨群演,然后还是一遍一遍地NG。
前两场戏小刘同学都有戏搭子,第三场独角戏,却必须靠他自己熬下来,没人陪他一起受苦了。
沈明在监棚里也逐渐坐不住,主动跑出去给刘浩然指点迷津,方法论还是老一套,让他抛弃幻想先把整场戏走下来再说。
老套归老套,但确实管用,拍到下午,群演换到第三拨,刘浩然总算是不会半道儿被咔了。
之后沈教授再领着刘浩然一点点地磨细节找感觉,拍到第三天,终于让陈一鸣喊了过。
这场戏其实是《寻心》额外添加的,原版《心灵捕手》里没有这个情节,呆萌的数学天才在片中属于一笔带过的背景板,并未被详细刻画。
呆萌也不是没有恃才逞凶,只不过他针对的对象是某个数学教授,并且是在相对私密的办公室里。
陈一鸣觉得这样处理不够爽,天才的桀骜俾睨体现得不够劲,于是就魔改了这么一段。
更深一层的考虑,则是把叛逆天才的“叛逆本钱”给敲钉钻脚砸结实喽,拉高后续情节中人物蜕变的落差感。
《心灵捕手》里的呆萌,人物底色其实并不写实,促成他心理病的两个原因,主因悲惨童年,次因恃才傲物,在电影中的呈现都不够深入,这就让整个人物飘在天上不着地,少了骨子里的真实感。
而《寻心》里的寻新,陈一鸣把他设定得更贴近华国观众熟悉的生活,只是留守儿童的话肯定谈不上悲惨,同样境遇的华国年轻人,比寻新更惨的,或是没有寻新惨的,都大有人在。
既然这头儿淡化了心理病的先天成因,那么另一头儿的后天因素就要相应加大分量,因此陈一鸣强化了对寻新利用聪明“胡作非为”的刻画,并让其呈现出逐级递进的状态。
反映到电影里,就是一系列爽感升级的装逼打脸。
脱离实际身份地位一味地爽显然难以持久,在这个过程中,寻新深层次的心理问题也会逐渐暴露出来,此时心理辅导员的介入,也更能让观众认可和接受。
拍完教室的场景之后,剧组再次转场,来到某个露天茶座拍摄男主与女友的约会戏。
经过之前大群戏的磨炼,刘浩然的入戏速度快了不少,拍了一天半顺利完成。
《寻心》的拍摄自此走上正轨,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