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大帅的尸首毕竟没找到,总兵将印也没有缴回,朝鲜那边嫉恨大帅当年剿倭时羞辱过他们君臣,也推脱说不知。”
说着贺世贤目眦欲裂,恨恨道:“可怜当年抗倭援朝,是大帅率领将士们在朝鲜饮冰卧雪四五年,才保住了他们的宗庙社稷!”
“这帮杂种不思回报倒罢,竟然如此落井下石!”
刘俊面色平静,他对朝鲜方面的反应倒是不觉奇怪。
根据前世的历史,东路军的朝鲜兵在元帅姜弘立的率领下未接一阵就投降了建奴,努尔哈赤将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便放了回去。
朝鲜此时当政的光海君又是个首鼠两端的人,妄图在明朝和后金之间左右逢源,自然也想把责任都推在刘綎的身上。
他们虽不敢明着污蔑其投降建奴,但也语焉不详,多有暗示。
风烛残年下的万历皇帝此时多数已经神志不清,轻信李清的话,找刘綎的家人泄愤,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罢了。
贺世贤痛骂一番之后,又苦笑一声道:“呵,大帅这脾气呀,总也改不了。”
刘綎这人,性格直来直去,虽然对待麾下将士如同手足兄弟一般,但对他看不起的人,却是历来骄横放纵。
一生因此虽然多次遭到废黜压制,却依然脾性不改。
年轻时,刘綎就因为殴打马湖知府詹淑被罚了半年的俸。
壮年时征战朝鲜抗倭为陆军提督,又呵斥朝鲜君臣如同小儿。
老年征剿建奴,不仅与经略杨镐不和被派去最难行的东线,还当面侮辱监军太监李清。
他在世时,好多人都只能忍着受着,他这一死,丧心病狂的报复就来了。
刘俊真是觉得这老头又有趣又可笑。
“好在彦叔你无恙,大帅泉下有知也能稍稍安慰了。”
“这样,你听我安排,暂且躲起来,等到风头过去,大帅平了反,你再——”
“贺叔父。”刘俊打断他道:“乱军之中,父亲马革裹尸,肉身肯定是带不回来了,但是倘若大印回来了呢?”
贺世贤一愣,继而神情又是一喜道:“大印?当真能拿回大印?”
万历老迈,又陡然间接受不了萨尔浒之战惨败的噩耗,这才一时昏聩听信谗言。
贺世贤相信,只要随着刘綎所率的东路军突围将士慢慢归队,刘綎力战殉国的事实终将大白天下。
其实据他所知,在刘府及亲友的打点下,满朝公卿对万历帝如此武断地处斩刘綎的妻儿还是有些意见的。
要是换作平时,皇帝如此昏聩,正是那些邀名买直的文官放手一搏的时候。
但这次不同。
萨尔浒一战不光耗干了国库,还耗干了皇帝的内帑,最终却是倾覆精锐六七万,战损将官三百余,辽东千里江山岌岌可危。
从跨过鸭绿江,将日本的所谓战国名将打得七荤八素,到如今全师竟丧建州,短短二十年,大明军备的废弛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因为担心被暴怒到几乎失去理智的万历帝殃及池鱼,所以大家这才选择了集体噤声。
可一旦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刘綎确实是战死沙场,便不会所有人都沉默了。
刘俊道:“大印就在辽阳城中。”
贺世贤激动道:“在谁那?谁胆敢私扣大印!”
“不是故意扣下的。”刘俊摊摊手道:“因为他本人也同我一样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