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已在自己房中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天蓝色的家居纱裙,过来请见大姐雪衣。
雪衣的轮椅车是可以靠自己摇行的,只是费些力气,动作慢些。
不过,到褐衣把菜摆上桌时,雪衣已坐在大桌上首,显然是要等着听蓝衣细细道来。
蓝衣对着两位姐姐福了一福,坐下来便开始吃喝,竟没立时开言。
雪衣和褐衣互相看了一眼,褐衣忍不住问道:“蓝衣妹妹,此去查到了些什么消息,你不先跟我们说说?”
蓝衣一边吃,一边说:“唔……嗯,是查到一些消息,待我先想想,该怎么跟你们说。”
褐衣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就你那张不爱张开的嘴,再怎么想,你还能说出花儿来?你查到什么,直说什么便是。”
蓝衣笑一笑,道:“褐衣姐姐,你专做了这两盘我最爱吃的小菜,还想要听我先说话么?我只得一张嘴,自然是,吃了再说。”
褐衣楞一楞,不好意思地去看雪衣。
雪衣无语,想了一想,忽现捉狭神色,对褐衣道:“我猜着了。蓝衣妹妹此去,定是遇见了个可人意的如意郎君,故此,她要先想一想,该怎么跟我讲,才能不让我听出来,你说对不对?”
蓝衣张着嘴,夹住一根菜,硬是没能送进口里,瞪着雪衣,说不出话来。
褐衣大乐,道:“我的天啊,看蓝衣这模样,大姐竟是猜对了?”
蓝衣合上嘴,放下筷子,认真问道:“大姐,莫非你能读到我的心声?”
雪衣也显得有点儿惊讶,道:“啊,我真猜着了?哎……其实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蓝衣妹妹你虽然话少,但向来并不会瞒着姐妹们什么话。照你的心性,不管查到什么,原本该是一口气先说完,再去吃东西,那你还比较安心。褐衣妹妹做的菜越好吃,你会说的越快才对。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先去吃菜,我便随意往你最不爱聊的话题上猜一猜,只是想逗你一下,难不成,我竟猜着了?”
蓝衣点点头,索性直言道:“是,我遇见个如意郎君。可我看上了他,他却不一定看上了我。我本来,确是有点纠结,该如何跟大姐讲他才好,现如今,大姐已然猜到,那就好办,我直说便是。”
“我遵大姐吩咐,潜行去了二十年前,你家的案发旧地。那里虽离京城较远,离我们这里,却只得两日脚程。因怕走漏消息,我不敢明着找人询问,只是偷偷潜入一些府邸,翻查能找到的旧时文件。可是,此案当年上达天听,当地官府结案后害怕翻账,这些年换过好几任府台,或有意或无意间,已把旧时文件都销毁了。我只查得一些私下传言,说是当年你家的那本户册,应该并没被毁掉,而是被人偷藏了。”
“我查不出是谁偷藏的,就用了笨办法,循着历任府台的履职记录,挨个儿摸到他们家里去查。这就不能只在当地查啦,所以耽搁了这些时日,我才回来。我一直倒查至十年前离任的那位府台家里,如今他已致仕,归乡养老,自号采菊叟。他家的那个院子里,就只有老两口和几个家丁住着,毫无防备。却没想到,居然就在他家里,让我翻出来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褐衣听得紧张,接口问。
蓝衣饮了一口甜汁,续道:“是前朝圣皇在位时,赐给噙剑父亲的一幅小字,由圣皇亲手所写。这东西,只可能是,在二十年前抄家时,被抄出来的。”
“这个采菊叟,居然敢私藏从罪臣家中抄出来的东西?”褐衣更紧张了。
蓝衣道:“当年,那些抄出来的东西,必须上交的,自然都已上交了。而二十年前,圣皇早已薨逝日久,如今,更是连在位天子都已轮换了三个,哪里还会有人在意圣皇的一幅小字?所以,这东西被他私藏了,估计没人发现,亦没人在意。不过,我就想,采菊叟能私藏这个,会不会也私藏了那本户册呢?于是,我就在他家里继续翻找。”
褐衣见蓝衣停了下来,追问道:“那后来呢?你又翻找到什么没有?哎呀……你一口气讲完嘛,真急死我了。”
蓝衣瞥她一眼,说:“后来,我就遇到个男人。”
“啊?!”褐衣没想到,蓝衣的口气直转而下,这个弯儿拐得有点儿大,她一时不知该再接什么话。
雪衣浅浅一笑,并不催问。
蓝衣吃了两口菜,才自己往下说道:“那一晚,夜深人静,采菊叟家中虽没什么动静,但院子大,屋子多,我又不敢燃火石取亮,就用紫衣给我的一颗荧光菇照着,慢慢逐间搜寻。谁料想,捜到一间小小茶室里,我正翻找呢,黑暗中,忽然竟有只手伸出来,扣住了我的腕子,一个沉声道,臭小子,你好大胆。”
“我穿的是黑色夜行衣,束发蒙面,这一听,便知他是认差了,我便故意粗声答道,我什么也没偷,若是好汉肯放我一条生路,我日后必报大恩。那人闷了半天不响,只抓着我不放,我忽有所悟,问道,莫非好汉你,也是偷偷进来这里的?”
“那人抓我腕子的手紧了紧,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走,换个地方。说完,另一只手伸向我腰间,我竟是被他一把拿住,身不由已,被他带出了窗去。我只觉得有如腾云驾雾一般,不过半刻光景,已被他掳到了附近一座小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