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族长……”
“七伯，族长……”
孔昭辉连忙放下钓竿站起身问候道，而孔昭易则是略有尴尬地看着两人问候道。
“哼！再过几个月就县试了，读书才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你不好好温书，还想着去行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地在在家读书，我们这房的读书人就指着你有出息呢！！”
孔广楷冷哼一声，板着脸怒斥道，而后看见孔昭辉和钓鱼套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事是不是昭辉你小子撺掇的……”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孔昭辉突然无故躺枪，看着孔广楷锐利的目光，他心中一颤，慌张得连连摆手解释道：“爹！冤枉啊！！我可从来没有……”
“七伯，你冤枉六哥了，没有人撺掇我……这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是想要去行商，只是想出去看看，我长这么大了，基本就一直待在这天一村里，也就上次逃难去了趟绍兴府鲁镇……”
看着无辜躺枪的孔昭辉，孔昭易连忙向孔广楷解释道：“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就这么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事……我相信出去走一趟、多看看、多了解民生，我能进一步理解圣贤之道，提高科举制艺之能……这比于一味居家苦读闭门造车有用多了……”
“族长，你说是不是……”
孔昭易转头看向一旁的孔昭烨问道。
“额……没错，是这个道理……”
突然被扯进话题的孔昭烨闻言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而后便想要向孔昭易解释这“行万里路”一般都是考取功名后的读书人才会去做的，孔昭易他现在去做这事还是为时尚早。
结果，没等孔昭烨说话，孔昭易又继续问道：“族长，我记得您说过童试对我而言并不难，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几乎是十拿九稳……”
“额……没错，我也确实说过这话……”
孔昭烨闻言点了点头后就没再开口，而是站在一旁看孔昭易的表现。
“七伯，您看族长都同意了……这次跟您出去行商，对我读书而言亦是大有裨益，这趟行商回来后我肯定一心读书……”
孔昭易看着孔广楷诚恳地说道。
“这……”
孔广楷闻言，抿着嘴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唉……小十一，你的确快要说服我了，只是……这次行商不同以往……我不能带你去……下次行商我再带你去如何？”
孔昭易上前一步，在孔广楷耳旁小声地说道：“是因为这次行商是去上海贩粮给洋人……将粮食卖入县城之中吗？”
闻言，孔广楷神色顿变，一脸严峻地看着孔昭易不说话，眼婶异常复杂。
过了好一会，孔广楷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孔昭易的肩膀，缓声说道：“你在这等会……”
言罢，孔广楷便拉着孔昭烨拉到溪边的竹林旁，两人指手画脚地低声交流了一会后达成了一致意见，而后便招手将孔昭易昭唤了过去。
孔昭烨一脸和蔼地看着孔昭易笑着问道：“昭易，你从哪里听说的哪个消息……”
“我猜的……”
孔昭易平静地将自己通过分析孔宅这段日子里动作的蛛丝马迹得到猜测告诉了两人，笑着问道：“难道家族不是打算贩粮到上海县的租界……给租界里的华人供粮吗？”
“不错！不错……我们这次收粮就是为了给租界里的华人供粮……”
孔昭烨满意地看着孔昭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不住地感叹道：“孺子可教也。”
“七伯，族长……我对这次贩粮到上海还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涉及到家族今年最重要的生计，孔昭烨自然非常关注，“你细细说来，若是合理，这次行商，我就允许让你一同去往了……”
孔昭易微微打量了四周，孔广楷立刻明白，他唤来儿子孔昭辉警戒四周，不让水房中的人出来，岸旁的小竹林下就只剩下三人。
这时，孔昭易才低声说道：“七伯，族长，我观上海动作，朝廷此战必胜，不消半年，上海县的逆匪必备剿灭！此前逆匪孤城拒收而朝廷久攻不下，不是兵勇无力，而是租界洋人偏袒逆匪，勾结逆匪，将枪械、火药、粮草运入城中，若非如此，纵使逆匪有上万精锐也无济于事，围城六月，必败……
而今，英、美、法三夷已倒向了朝廷，他们勒令逆匪退出上海县城，并开始修建围墙断绝县城与租界的交通，使逆匪无法假道租界得到粮食与军火的供应……而巡抚大人也是知兵善用之人，相信不久后洋人已定会与朝廷大军一同攻打上海县城，在洋人的坚船利炮下，不消半月必克上海！
而家族之前的贩粮之计必为细水长流，认为逆匪尚可支撑年许，此次贩卖之粮必然不会太多……而我观之，围墙在这一个月内必然建好，不然逆匪此刻怎会迫切求粮？！这样一来，粮食就大量积压在手中了……
我的建议是趁此时秋收粮贱大举收粮，这一次将其全部卖给洋人，必然能获巨利……”
孔昭烨与孔广楷闻言久久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孔昭易。
良久，孔广楷看着孔昭易沉声说道：“若是你猜错了呢……”
“若是朝廷半年内未攻下上海县，那洋人与逆匪必然仍在勾结，朝廷与逆匪两军对峙，必然消耗大量粮草……那时已是春耕之时，粮价必然涨，肯定比此时的粮价高得多，因此，无论朝廷输赢，上海粮价都必将上涨，我们大举收粮也一点都不亏，最多也只是海赚与大赚的区别……”
孔昭易看着两人沉静地说道。
言毕，孔昭烨猛然间拍手说道：“好！！海赚与大赚……昭易，你一番分析都不错！！我允许你参与这次行商了……至于你的建议，兹事体大，我们还要好好考虑考虑，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
孔昭烨看着懂事的孔昭易感到异常满意，他看着两人说道：“我现在这就安排人乘快船去上海县打探消息……”
言罢，孔昭烨便转身离去。
虽然孔昭易的建议蕴含很大的风险，但是相对其中巨大的利益，冒险是值得。再说了，粮食在战时就是硬通货，就算一时卖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收购的是价格低贱的秋粮，收购的时候用银子记账即可，打个白条，又不用直接付现银，到时候就算卖不出去，也亏不了钱。
看着孔昭烨远去，孔广楷板着脸对孔昭易说道：“唉……你这说的头头是道，用心良多……看来对于这次行商你不是突发奇想，想着碰运气……而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