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几个幸运活下来的学子，再也没去过江边以及书院。”

“该是吓怕了，也怕睹物思人。”周通开口道。

“确实是吓怕了，你想想一同朝夕相处的同伴死在眼前，那种恐惧，无助，足以让人崩溃，不过，害怕睹物思人你却错了，那几名学子回去，其他东西倒没见着，就看到死去的同伴，全身湿漉漉地坐在课室中，听得动静，齐刷刷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啊？”

刘三等人还在暗暗想着水下拽人的是否为水鬼，听到这里齐齐打了个寒颤，得亏此时天光早已放亮，要不然还真有点渗人。

唯有周通饶有兴趣道：“后来呢？”

张远山没有继续说下去，半晌后看着许多拖家带口，衣衫破烂的流民，叹了口气：“世道越发艰难了。”

周通等人顺着目光看去，心头变得沉甸甸，郭北县这边还稍微好点，钱塘郡洪灾严重，许多地方连个人都没了，还有秦郡一带，连续两年大旱，人……大抵史书上仅会记载岁大饥，人相食，寥寥几个字。

只是……再如何详细阐述，又有什么用，什么用……

“总会熬过去的。”

“赤雀子登基，勤政爱民，抓腐杀贪，总会熬过去的，总会熬过去的。”

刘三嘟哝道。

赤雀子……

民间对赤雀子期待很大，实际上赤雀子登基以来确实做了很多事，努力刷新朝政，要扭转神朝颓势。

奈何天灾不断，妖族虎视，朝堂又被左道高手魏进忠搅乱，可等魏进忠被刺杀，方才惊觉，原来朝堂大权自始至终都不曾旁落，从来都由一帮儒家弟子把控。

为此，他即便书写下儒门弟子个个可杀，又能如何？

毕竟，十六七岁的少年天子，大权旁落，又遭逢如此世道，即便再努力，再勤政，也只能徒呼奈何。

帝王如此，何况普通人。

“会熬过去吗？”

大风陡起。

周通伸手虚抓了一把，空气深寒，不由呢喃自语道：“变天了……”

七月过半，秋时未尽，前几日还热浪炎炎，此时却已多了几分料峭。

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跃过此河，将是悲惨的人世间。

若跃之不过……

我们……终将毁灭……

驴车行过一座长桥，周通脑海中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心像被狠狠攥捏了一把：“覆巢之下无完卵，郭北县虽然好，恐怕也不是长久之地。”

风声愈紧，雾气升腾，不多的时间，天色变得晦涩。

走得一段时间，冷的受不了，却见前边有几个人架起篝火，围坐一起正烤火呢。

周通正待搀扶张远山下车，冷不防被对方一把攥住胳膊。

“不对劲，不要过去！”

“嗯？”

周通愕然，反应过来后，再朝那堆篝火看去，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