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尧自幼跟着师傅行医,打小便是个修身养性的,于是连着性子也是淡淡的,叫人觉得不好接触。
她怕高闻雁误会,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些了。
谁知高闻雁压根不在意这些。
“我是来与姑娘告辞的。”
“本打算明日再走,忽有急事,今夜就启程。”
“温州现下混乱,还请姑娘千万珍重。”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皆是嘱咐的话语。
见她诚恳的模样,芷尧心中不免一暖,点头道:“女郎亦是。”
高闻雁还是不放心,再次叮嘱:“那酒铺,可得记着啊,姑娘千万别见外。”
送走高闻雁,芷尧转身,扫了眼衣柜,道:“走了。”
衣柜后缓缓走出一道修长身影,高闻溪一脸无奈。
不曾想过,有一天他竟要躲着家中小妹。
高闻溪才将将翻窗进来,话还未与芷尧说上呢,这边高闻雁就来敲门,捷足先登了。
“不是不能离京吗?”
她垂着眸子,不曾看他。
“嗯,确实不能。”
所以他一路都不曾露面,原本亦是要走了。
可当马蹄踏出温州城的那一刻,他还是咬紧后牙关,利落地调了头。
这一别,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你一路都跟着我?”
芷尧明知故问,随即又道:“既然要瞒我,何不瞒个彻底?”
这样谁心里都没有负担。
看出她的想法,高闻溪笑里带了些坏气,目光仍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便知你会这样想,所以我突然反悔了。”
“我偏要叫你知道。”
偏要你念着,不能相忘。
芷尧睫毛轻颤,仍是不抬眼看他。
两人上次相见,已不记得是何时,但总归只是隔着人群的匆匆一瞥。
听闻高闻溪已返京,于是她频频出神,总想着是否能见上一面。
师傅见她心不在焉,便三番两次地想将她打发走。芷尧不肯,又拖了好几日,但见白衣城病患已不多,才肯愧疚离去。
在京城,她也没敢闲着,依旧每日出诊,为人看病。
日子好似与以往没有不同,可每次日落时分,高闻溪总会来为她点起一盏灯,让夜幕缓缓降临。
看到灯下那人近在眼前,芷尧才敢心安。
其实,若没有温州,芷尧也不打算在京城久留的。毕竟比起京城,还有更多地方需要她。
高闻溪心里亦是清楚,所以从未开口阻拦,所以默随一路。
可私心还是想要她多念着自己一些,哪怕多一点也好。
“我走了。”
横竖已经看到她了,高闻溪拔腿便往窗边走。
却听她蓦然出声:“我再为大少将军把一次脉吧。”
高闻溪说过,纵然芷尧脸上荣辱不惊,可她所有的情绪总能写在眼里。
后来,芷尧再见他,便也学会了低垂眼眸,不让他再看得真切。
此时,她一双眸里仿佛含了半汪秋水,正殷殷地看着高闻溪。
搭上他的手腕,他有力的脉搏便在指尖跳动着。
自第一次切脉察觉了他的心如鼓擂,此后,芷尧便总能听见自己。
“脉象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疲劳。”
她收回手,给出了诊断。
“大少将军,珍重。”
“嗯。你也是。”
芷尧走到窗边,那人身手向来敏捷,没几下便已稳妥落地。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迟疑片刻,终翻身上马,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