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盏坐正了身子,俨然进入了战斗的状态,她没有时间了,必须单刀直入,并且一刀毙命。
“项国的内政不劳五皇子费心,无论陛下做什么,他都是一心为民,只要一心为民,他就是明君,而明君自有千万人追随,即便没有我和徐将军,也会有其他人。”
“五皇子对项国洞若观火,恰巧我也知道一些越国的事。”她笑了笑,刻意停顿片刻才继续道:“今年越国水患严重,但最严重的却不是水患,而是水患之后的疫病,对吗?”
赫连霄冷漠阴郁的脸上突然出现厉色,“岑娘子这是何意?”
岑静昭仿佛没有听到赫连霄的低喝,自顾自道:“五皇子救国心切,我内心感佩,不介意帮五皇子一把。”
赫连霄一愣,不明白岑静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在说什么?”
“除了南疆军常备守军,如今还有四万援兵镇守边境,越国可以说是毫无胜算。但事在人为,我所说的办法,一定可以让五皇子出奇制胜。”
说着,岑静昭看了一眼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初喜,初喜立刻抱起脚边那个盖着麻布的铁笼,快步走到岑静昭身侧,将铁笼放在了案几之上。
岑静昭揭开麻布,铁笼里竟是十只老鼠,只是这些老鼠和寻常的老鼠有些差别——这些老鼠步态蹒跚,仿佛是吃醉了酒。
赫连霄皱眉,本能地坐远了些,“岑娘子这是做什么?千里迢迢就是为了给我看几只老鼠?”
岑静昭故弄玄虚道:“这可不仅仅是几只老鼠,这可是越国制胜的法宝。”
见赫连霄不应声,她冷笑,“越国势弱,唯有向死而生。我告诉你该如何取胜。”
她虽然笑着,但声音却阴恻恻的,仿佛带着寒风。
“如果让这些染了鼠疫的老鼠去传染越人,再让越人进入项国,去传染更多的项人,越国便可不战而胜。”
“如果五皇子不同意和谈休战,那我便只好成全五皇子的一片报国之心,将这些老鼠送到越国。”
“砰——”
门被大力推开,岑静昭还没看清楚逆着光而来的人是谁,却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今日齐善县主还有要事,五皇子请回,和谈之事容后再议。”
说话间,徐十五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面色阴沉,宛若寒潭。
岑静昭从一瞬间的惊愕到羞愧,再到现在内心的一片荒芜,任何想法都没有了。
赫连霄正被岑静昭堪称疯狂的想法而震慑得脊背发寒,他从未遇到过岑静昭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把一切都当做筹码。
和她比起来,他为了至尊之位所做的简直如稚童一般可笑,至少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他的兄长。而他毫不怀疑,如果换做是岑静昭,别说是兄弟,就算是父皇,她也能毫不手软地亲手了结。
面对这样心狠手辣且内心毫无道德约束之人,赫连霄只能认输,而正当他准备暂时示弱,稳住岑静昭的时候,没想到越国的宿敌徐十五却成了他的救星。
他看着一站一坐,宛如隔着银河的两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看好戏般笑了起来。
“那便不打扰两位了,岑娘子的话我会记下细细思量,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说——玩火自焚者比比皆是,娘子当心火自萧墙起。”
说罢,赫连霄带着手下离开了府衙。
初喜见娘子和徐十五之间气氛紧张,便开口道:“将军,娘子的本意是——”
“出去!”
不等初喜说完,徐十五已经低吼出声,把初喜吓得直哆嗦。
初喜被吓得眼中含泪,却仍不肯离去,生怕自己走了,娘子会受委屈。
岑静昭温声对她说:“你先出去。”
初喜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挪动着脚步走了出去。
徐十五“砰”的一声关上门反锁,站回到岑静昭面前,“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拉着千千万万的百姓陪葬?”
“他明明已经快要答应了,本可以停战的。只要停战,我的威胁便不作数。我说我只是威胁他,没想着做什么,你信吗?”
与徐十五的狂怒不同,岑静昭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就连最后的问句都好像是在陈述,也好像是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你当真不会拿百姓做赌注?那越国的水患又是怎么来的?”
岑静昭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裂痕,她没想到自己下令毁掉越国堤坝,造成水患的事被徐十五知道了。
她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最后只能苦笑,“原来你都知道了。”
事已至此,岑静昭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了,她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出了堂屋,没有再看徐十五一眼。
看着岑静昭的背影,徐十五本想追上去,但心中的埋怨和痛苦让他无法迈出脚步。
他知道今日岑静昭来此和谈,便早早处理了军营里的事,骑马赶了过来,就是担心她出现意外。
当他看到本该守着岑静昭的士兵却守在别处,他赶紧细细查问,当知道岑静昭竟然绑了天使,他顾不得其他,赶紧将人放了,生怕这些内官回去之后给岑静昭找不痛快。
他亲自去找岑静昭,想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却在外面听到了关于鼠疫的交锋。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逼迫越国,虽然明知这只是她威逼对方手段,但他又忍不住想起她曾毁人堤坝的事。
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吗?
他后知后觉,怀疑的种子早在他心里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