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翟力的人没能抢救下多少粮食,另一边,武器库也报来了消息。
武器库同样损失惨重,虽然铁器和铜器不会被烧化,但除此之外的兵器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翟力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气得目眦欲裂,一双眼盛满怒火,烧得血红。
他厉声下令:“马上开船!去都城求援,要粮要武器!”
几名士兵立刻跑向码头上了船,但没过多久,众人就眼看着码头上的船缓缓沉入水中。
落水的士兵奋力游上岸,带着哭腔道:“船底不知何时被捅破了,稍微一动便会进水……将军,这可怎么办啊?”
翟力怒极,大吼道:“再去试!我就不信一艘船都开不出去!”
半炷香之后,码头上已无一艘完好的船,就连普通人家暂时停靠于此的小舟都未能幸免。
如今水路陆路都被断绝,宛城已然成为一座孤城。
“爬山!”
翟力沉默半晌,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如今只有这条路可行,宛城北边的山虽然高了点,但也并非翻不过去,只要能出去,就能求援。
然而,翟力不知他的路早已被徐十五堵死。
之前被派去潜伏在宛城中破坏船只的人,都已逃到了山腰和同伴会合,他们皆手持弓箭,埋伏在山中,一旦有人上山,便将其射杀。
他们从前大多是猎户,后来跟着罗盖起事,如今一身本事没忘,还多了取之不尽的弓箭,越兵没有机会越过他们走出宛城。
———
和宛城的情形全然不同,笠城中一片祥和。
城外突然燃起了一团烟花,城中的人纷纷驻足观赏,而潜伏在太守府中的罗盖等人得到信号,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们行动迅捷,直奔太守卧房。
房中的舒太守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等着自己前几日新纳的小妾梳洗完毕,好来伺候自己。
房门开启,他笑着看过去,刹那间,他的笑容凝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罗盖将长刀架在舒太守的脖子上,喝道:“不想死就让外边的人都退下,否则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好好!好汉手下留情!”舒太守牙齿打颤,对外面的下人喊道:“都退下吧!本官要歇了!”
外面连连应声,片刻又恢复了安静。
舒太守吓得两股战战,若非被罗盖拽着胳膊,他已经瘫倒在地。
“好汉求什么?我都答应!您饶我一命!我可没干过坏事啊!”
“求什么你都答应?”罗盖轻嗤,“在下斗胆向太守求一城,不知太守可否答应?”
舒太守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让笠城守卫放弃抵抗,我可以不杀你,你还可以继续做太守,如何?”
罗盖始终十分平静,似乎真的是在同人商议,只是将刀向舒太守的脖子靠近了两寸。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以死抵抗,或许会赚得一个好名声,可名声真的比命重要吗?你死后,我会让你的副手李通守代替你,他有多想坐太守的位置,你应该比我清楚。”
舒太守陷入沉思,暂时忘记了害怕。
这人说得对,李旭东和他同年,是个有本事的,但却是个直肠子,到处得罪人,因此人到中年还要给他做副手。
他自然知道李旭东心有不甘,若是被李旭东找到机会,他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条命也就算是废了。
想着想着,舒太守冷静下来。
“好汉对我们甚为了解,看来没少下功夫。那你也应该知道,这城里守军上万,你是跑不出城的。”
罗盖大笑,笑得舒太守愈发心虚。
“舒太守,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笠城守兵多数去了宛城,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困在了宛城里,出不来了。如今守城者不超过千人,你觉得这千人能守住一城吗?此刻城外还有我们的人,你是打算让我杀了你,然后给他们开城门,还是打算自己下令让大家放弃抵抗?我保证,你们主动配合,我不会伤害他们。到时候,你还是一心为民的好太守。”
半炷香之后,舒太守由罗盖架着刀,走出了太守府。
跟在罗盖身后的人一边眼观六路保护着罗盖,一边不停高喊:“不杀百姓!不杀降兵!”
百姓一开始只敢偷偷在远处看,渐渐的,又都聚集到了街上,尾随着项人和舒太守来到了城楼下。
舒太守被架到城楼上,一眼便看到了城外列队约五百人的队伍。
他心中虽怕,但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并非为了保全报国忠义,而是为了让自己在新主子手下能有更多的权力。
他并不觉得自己可耻,在乱世之中,没命活着或苟延残喘,那才是可耻。
“壮士,你们只有这些人?未免过于玩笑了吧?”舒太守顿了顿,艰难地扭头看向罗盖,“我若是不降,你们怕也是攻不进来的。”
罗盖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哦?那舒太守的眼神怕是不太好,你再好好看看,城外百里有什么?”
笠城虽然隶属于越国,但它在位置上却离项国非常近,三面环水,只有南面连接着越国的土地。
而从城楼上看去,正对着笠城北面的襄河,而河的对岸便是项国的南疆。
深夜里,只能看到一片晦暗。但此刻舒太守却被罗盖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在那黑暗之中,隐藏着食人的妖怪。
罗盖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同伴,那人立刻举起一只火把,在左边晃了三下,又在右边晃了两下。
火把的信号传了几转,少顷之后终于被对岸接收到。
随即,舒太守眼看着襄河上接连亮起了灯火,照亮了半壁河滩。
虽然夜里视物不清,但那灯火的排布舒太守太熟悉了,多少次他都在远眺时感叹项军的技艺——那是战无不胜的五牙战船!
罗盖见舒太守额头上的汗滴到了自己的刀上,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城外的人是礼,河上的人是兵,舒太守,我的耐心不多,是礼是兵,你尽快抉择。”
舒太守犹豫一瞬,终于发出了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