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匆匆而来,听了片刻,背手而上,踏进花厅,轻声赞叹,“低处如坠深渊,高处却似翱翔九天,快时疾风骤雨,慢若百花绽放,和缓处如临小桥流水,钢硬时又似金戈铁马……当真妙哉。一曲,已尽世间万般峥嵘。”
这些年,燕京城中文弱之风盛行,许多名门闺秀连说话的声音都掐着,起初只觉温柔,听多了却又觉得总少了那么一股子气,似悬而未悬的样子。近年流行的曲舞也多是婉转悠扬、吟花颂月之类,美则美矣,总缺些神魂。
主座之上,女子素手高高抬起,最后一音已成,至高、至清,宛若惊雷炸响在这酷暑盛夏季。
龙游苍天,凤唳九霄。
“当真……酣畅淋漓。”白行微弯了腰,“在下白行,不知姑娘此曲,可有名目?”
姬无盐起身行礼,才道,“兴之所至,随心而奏,并无名目。”
抽气声起……竟是,随手弹的!
难怪,一开始几个单调的音符,虽好听,却更像是试音,没想着紧接就弹了起来,半点儿准备都没有似的。
白行只作不识对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折扇轻摇,“祖母从何处请来的妙人,今日倒是有耳福。”
姑娘们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白家宴会隔三差五就会举办,每次大同小异,但即便如何无聊,她们也从不缺席,只为了有机会和白家公子说上几句话。
可白行从未出现过。
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等到了白行,却被姬无盐抢去了风头——这风头,还是她们拱手让出去的。
怎么可能不郁闷?
如今见他很有兴致地发问,看着姬无盐的眼神都带着光,当下咯咯笑着搭了话,“白公子有所不知,姬姑娘是风尘居重金请回来的乐师,父亲大人有幸听过一回,赞不绝口呢!”
风尘居的乐师,自是进不了白家的大门——这姑娘说完,悄悄抬了眼看白行,白公子当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温雅风流,便是没有如今这家世,也让人心向往之……
“原来是风尘居的乐师,难怪随兴所奏,皆是天籁。”白行含笑转身,朝着外头扬了声,“三爷,您说是吧?”
三爷?!
三爷也来了?!
今日什么日子,怎地这些个平日里见一面都难的公子哥儿一个接着一个全来了?打地众人一个手足无措!
便是老夫人都不敢怠慢,半起了身子张望,吩咐身后嬷嬷,“快去请进来……这孩子,宁家幺儿来了,你也不说一声,就让人在外头站着,失礼了!”
“无妨。”宁修远拾阶而上,站在花厅门口对着老夫人行礼,“今日闻此天籁,所行不虚。老夫人莫要客气……姬姑娘,又见面了。”
姬无盐在听到白行提到“宁三爷”的时候,便是暗道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