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湿漉漉的味道更重了,走过一遭,连睫毛都似沾了水汽。
全身裹在黑衣斗篷里的男人一路急匆匆地穿街走巷、低着头目不斜视,袍角拂过路边到底的醉汉亦未作停留,倒是那醉汉骂骂咧咧着说是谁扯走了他的锦被。
那人最终停在不起眼的屋子门口,抓着门上铜环轻叩三声,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他又叩三声。
门从里头被打开一条缝来,探出一张小厮模样的脸,左右又看了看,才缩了回去,将门又拉开了一条缝,将门外那人迎了进去。
门很快又被关上。
就在那一开一关的间隙里,喧嚣、吆喝从里头传出来,带着独属于深夜的浑浊酒气。
黑色斗篷里的男人被小厮一路领着穿越拥堵在一张桌前赌博的人群,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一路到了内室。
内室里,没有人,只残烛摇曳。
黑衣人似是意外,脚步一顿,转身问那小厮,“殿下耽搁了?”
小厮微微弯腰,拱手,“殿下有两句话让小的代为转达……”
一怔,这意思是……自己不过来了?既是转达,何处不能转达,非要自己跑一遭这里才转达?心下隐有些不快,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拱手,“请讲。”
那小厮学着主子彼时的口吻,背着手,连语气都模仿地惟妙惟肖,“一,此事已引起父皇注意,还有宁修远暗中推波助澜,别想着使些银钱盖过去,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左右杨少菲那点儿脊梁骨,也不直。”
斗篷下的脸色一僵,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等着下一句。
“第二。叶家是哪边阵营的,不用本宫多说,想必杨司马也是清楚的。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呵,我不说,你们便真当本宫最近情绪低落眼瞎耳聋了?你杨家倒是打地一手的好算盘,偏如今打不响了,就来找本宫善后了?”
对方豁然抬头,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想着面前是个小厮,便是跪了,太子瞧不见也是白跪,还显得诸多狼狈。当下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讪笑着套近乎,“烦请、烦请这位小哥转告殿下,下官从未有那般念想,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心此情日月可鉴!若是殿下觉得这桩婚事不好,明儿个下官就让内子去退了!”
“妇人之仁,目光短浅,什么都不懂!”
那小厮表情还有些木,只后退一步,避开了对方凑过来的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又道,“不必。”
“啊?”
“殿下还说,既然叶家也不知怎地王八看绿豆地看上了你那儿子,就好好地抓住了机会,往后也总是有些用处的。只是,你莫要得意忘了形,忘记了是谁让你走到今日的才是……”
“是、是、一定、下官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那小厮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一手,背已经自然而然地弯了下去,拱手,木着一张脸,“殿下所言,皆以转达,大人请回吧。”
对方将兜帽戴地严严实实地,才以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