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当日你为奴侍奉我一般么。”安阳背着手站在殿外,因为山势,位置高了些许。居高临下地看着勾践,身上的气势竟凌厉如刀,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勾践往后退开半步,而后往前猛地一跨步:“你不要不知好歹!今日我留你一命,只为报当日你未杀我之恩。若你愿,便流放甬东,赐你百户人家,侍奉我直至身死。”
“可惜我做不来奴。”安阳目光扫过山下黑压压的一片军队,道:“死去的人如果有知的话,吾无面目以见子胥也。”
身旁从内殿走出来了女子,安阳转头看了眼施夷光。复而看向勾践,道:“她能替我好好安置么?”
勾践的目光落在施夷光身上,很快移过,看向安阳道:“这本是我越国女子,没有替你之说。”
施夷光伸出手,抓住安阳的手掌,偏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夫椒还有驻兵的。”
安阳握住施夷光的手,看向山下成片黑压压的越兵。
夫椒驻兵不及越兵十分之一,久旱疲惫更无法抵抗来势汹汹的越军。一旦招来,越兵便会屠城。
屠尽吴国臣民。
他转头,看向施夷光,轻抚她的青丝:“在此刻之前,我一直只是你的安阳君。此刻,我想我该做一次吴国君主。
可好?”
施夷光笑道:“好。”
说完,她转身走进殿内。出来时,手中递上长剑。
安阳接过,将剑拔出了剑鞘。
“光儿,你回去罢。你为越国复国立了大功。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回去罢。回去忘了我,好好生活。”
“好。”施夷光点点头。
施夷光面色柔和,看着安阳的眸子熠熠生辉。
血迹喷薄到她的脸上,柔和的目光中渗出清泪两行。
勾践站在原地,看着自刎而尽的吴王夫差,身子倒在那施夷光的怀中。血迹汩汩流出,汇成朱色的小流。
他看着那绝色的女子将夫差的身子靠着门柩放端正,然后执起长剑站起,转头对自己道:“大王,民女死后,望看在我为越倾尽一生的功劳上,将我和夫差合葬于姑苏台上。”
勾践闻言,在意识到此话何意时,惊吓地想要上前夺剑。长剑而过,血色染红了姑苏台。
灵岩山的风吹的发丝飞舞,夹杂着满山的血腥味掠过鼻尖。往日莺歌燕舞奴仆成群的姑苏台上,只剩萧索凄凉。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归去来兮,终化齑梦。
吴既灭,西子以身殉吴王夫差。
……
……
楚国郢都宫殿内,楚惠王熊章坐在大殿上,手撑在低案上,认真地听着下面的莫敖熊朝汇报今秋东南农事和收成。
熊朝手中拿着竹卷,上面是他今春到秋初走遍楚国东南各个角落所得到的农事记注。将近不惑之年,早已褪去了青涩,也褪去了羞赧。没有了年少的轻狂,愈发稳重而内敛。
有内侍从外面匆匆地走进来,目光触及旁边跽坐着不停说话的熊朝,又低着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