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历2030年6月25日,普本亚陆海域,天气晴朗,海域稳定
褚愿端着热牛奶和饼干,披着方伊刚刚拿上来搭在他身上的外套,冉清喝着咖啡,看着手里从失踪的不夜小队那收缴来的怀表,两个人坐在甲板上,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没有一句言语,但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内心久违的安宁。
不多时,自海域东方升起的烈阳驱散了长夜的冰冷,暖和的光芒迅速在整个海面上铺张开来,褚愿紧张的看向一旁的冉清,而冉清同样紧张的看着手上的怀表,随着骄阳映照人心,指针在徐徐的波涛声中稳定的转动,当第一缕暖光拂过褚愿拿着牛奶的左手时,冉清立马报时道:“五点零三分,偏离3分钟,啊哈,我赢了!把饼干交出来!”
褚愿满脸不服的看向怀表,在反复确认冉清没谎报军情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饼干给了冉清。
这是褚愿和冉清从认识开始就一直在玩的一个小游戏,在高中的时候,认真刻苦的学习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两人在清晨校园的小山坡上因背书而相识,因此到了后来,他们总是在天还没亮就来到山坡上,然后打赌谁能猜对太阳在哪个具体的时间点升起,就以第一束照向山坡上雕塑的阳光为准,谁输了就要请客吃早饭。
在经历这奇事重重的科考之旅后,他们久违的玩起了这个小游戏,而这一次的赌约是褚愿身上仅剩的压缩饼干,最后的结果是褚大少失去了小饼干。
“饼干配咖啡,你这是异类!我牛奶饼干党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褚愿愤愤的看着一脸享受的吃着饼干配咖啡的死党,但也只是看着。冉清当他不存在一样的吃着饼干、喝着咖啡,时不时还喳吧两下,看得褚大少十分窝火,而这份窝火在初晨的骄阳之下,却难得的彰显了一丝少年风采。
这样一群即使正常生活,也会拥有光辉未来的年轻人,在经历了这样的艰难险阻后,已经迈向了不再平凡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前方在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们等待着、期待着、想象着,他们已不再平凡,或许已然存活多年的老者也不敢肯定自己如他们一般透彻,但在这初阳之下,他们仍然是风姿卓越的少年英才。
在迈过灾祸后,铁皮小鱼也达到了极限,其实主要是没油了,全速奔袭能帮他们逃出生天,但代价就是没有动力源了,现在就靠着蓄水舱和空气压缩机帮他们保留了一块能生活的地方,而由于柴油没了,蓄电箱也没法工作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被困在海上了。
好消息是,他们都还活着,而且有窦岳潭在,基本上是不愁吃的,水里到处都是食材。
坏消息是,马教授的蒸馏器终于在冰火冲击下寿未终然正寝了,所以他们现在只能靠潜艇里之前储存的水源和不夜小队那收缴的储备粮处获取淡水。以及,由于蓄电箱没电了,潜艇现在纯靠物理手段浮在海上,但是通讯是通讯不了了。
不过兰斯先生和王大师兄正在改造不夜小队成员的通讯器和手机,希望能发出一些讯号,同时科考队众人决定每天派人去甲板上盯守,如果有遇到过往船只或者飞机就尝试呼救,顺便钓鱼。
冉清看着海上那初晨微风吹拂下的波纹起伏,享受着清早骄阳的温暖柔光,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随即往后一躺,对着天空大笑道:“以前是你一回寝室就往床上一躺,现在我终于知道累完以后躺这么一下究竟有多爽了,看来我以前是过得清闲了点,这两个多月直接全补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褚愿想着刚刚走丢到冉清嘴里的小饼干,满脸嫌弃的回道:“哦,所以我还超级加倍了是吧?哼,单身狗!”
冉清闻言一脸懵逼的看向褚愿,“你不爽归不爽,攻击性怎么往这方向偏??”
褚大少冷哼一声,朝着冉清歪了歪嘴,冉清呵呵一声,丝毫不理会丢失了小饼干的男人的怨念,躺在甲板上继续享受阳光。
褚愿喝完牛奶打了个哈欠,瞅了半天,鱼竿也没动静,水里和天上也没啥影儿,于是伸手一掏,从背后不知名处掏出了一个枕头,对着冉清示意了一下,冉少爷心领神会,对着他摆了摆手就继续晒太阳了。
由于之前应对冰火冲击波,所以褚愿跟黄文勤两人是比其他人要消耗了更多的体力的,消耗量之大令二人即使睡了两天都还没能完全的缓过来,所以虽然不会一直睡,但只要没什么事褚愿跟黄文勤就会犯困,因此这会儿没啥情况的时候褚愿就又睡下了。
褚少爷是有天天做梦的症状的,不,应该这么说,他是为数不多醒来后能记得住自己每一个梦境的人,而每隔一段时间的梦都会让他有特别怪异的感觉,在大前天被狠狠地折腾了一顿后,少爷又梦到了很奇怪的场景。
在一开始的梦里,褚愿变成了一个小孩,应该说,他只能看着小孩,看着他独自一人走在一条特别昏暗的位于两栋居民楼之间的小路上,而比较怪异的是,在他左手边的居民楼特别的破旧,但却灯火通明,然而这栋楼的周围却异常的寂静,所有人仿佛被困在了楼里,悲伤与欢乐的音符被封锁,菜肴与烟酒的香气被隔绝,婴儿的啼哭只存于钢筋水泥之内,成人的笑骂只就传递在幽闭方格之间,就连楼下那看门狗的吠吼也只能在那漆黑的围栏之后躁动。
小孩走在青墙灰泥之下,所过之处,虫鸟止鸣,枝叶沉寂,连夜间的晚风都不敢喧哗,连月光都显得格外安分,天地间唯有稚嫩的步伐在“嗒嗒”作响,孩子平视前方,眼中没有一丝光彩,无关悲痛,无关欢喜,仅仅只是,踏步向前。
在这漫长的小路上前进的过程里,小孩没有向两边观望一眼,在走过那漫长的民居小路后,他来到了一个高低岔路前。向上,去往一个拐角,向下,很明显是通向了那与破旧居民楼遥遥相望的高楼大厦。毫不犹豫,他走上了向上的岔路。
然而就在小孩即将走过拐角的时候,方伊把少爷喊醒吃饭了。
午饭期间,褚愿始终在回味那身为孩童的梦境,他总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意味深藏其中,他很想再回到那个梦里,但事情总不是每次都能如人所愿的。
在后面的两天里,褚愿梦到了各种奇怪的事情。梦到他变成了一块石头,风吹雨打间历经沧海桑田,度过千载岁月;梦到了他手提长枪于沙丘、黄土之上浴血奋战,最后死在了万箭之下;梦到了自己拎着皮包、穿着风衣站在一个月台上,看着那些不断弛过的老式火车,任凭尘土伴那烈风呼啸而过,像一个不知应当去往何方的旅者,不知来处,不知归宿,眼底所窥,尽是他乡。
而这一次,他终于回到了居民楼。
岔路之上,是一条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小路,在小孩走上去的一刹那,此前之景皆如梦幻泡影,天地间浑然失色,除去小孩眼瞳中的一抹深蓝,此世间再无色彩。小孩丝毫不理会这风云变幻,仍然踏步向前,走向了拐角之后的世界。
在一瞬的失神后,小孩来到了拐角之后,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恢宏绝伦的风景,仅仅只是一片石灰水泥铺就的广场,广场之上摆着一台破旧不堪的合影架,是朽木的,老式的,破裂的,吱呀作响的,如同已死之物。
合影架的背后同样是一栋居民楼,然而不同于之前的楼房,这一栋楼就像荒芜大地上伫立的老人,一眼过去,只有岁月的侵蚀,表面满布的藤条就如已然干竭的皱纹;裂痕肆虐的窗沿,看不见一点生的气息;而它于时间长河行走中留下的痕迹,已然化作石灰地上轻轻卷起的尘埃,与风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