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仁在几个人里显然威望最高,邵威远听到他这么说,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再抱怨。
虽然马车跟张兆阳隔着一点距离,不过在这静谧的码头上,他依然听了个七七八八。
张兆阳的心中恼怒,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胥吏之害在大楚各地都很普遍,在盐城尤其严重。
车上的这几个佐贰官,都是盐城本地的大户出身,有很深的背景。
就拿孙家来说,大楚立国百余年间,孙家曾出过七位进士,官职最高的一位曾经官居户部尚书,入阁为大学士。
如今孙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但是孙仁的一个兄弟现在就官居四川按察使,也是堂堂正三品文官,执掌一省刑狱。
其他三家的情况也大致类似,都是世代官宦,又互相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在大楚的顶级权贵眼中这四家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是在这小小的盐城,他们足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四姓长期把持着盐城县的政务,巧取豪夺,几十年下来,盐城已经有一多半的田地归了这四家人。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张兆阳之前的几任县令都被这几家架空了。
若不是张兆阳后台足够硬,这些人不敢太过分,他怕是也难免落得跟几个前任一样的下场,变成个泥塑的菩萨,命令出不了县衙。
张兆阳这两年可没少受他们的气,推行的许多政令都是阻力重重,难以落到实处,让他心里窝火。
这一次贾琼的到来,不但让他看到了守住盐城的希望,也给了他摆脱这种困局的机会。
张兆阳看着海上的那一轮明月,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岳阳楼前的那一幕。
一个昂扬少年一手持笔,一手持壶,写下那首注定要光照万世的不朽之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数年不见,玉京兄,不知你如今又会是何等风采,真是令人神往啊。
想到这里,张兆阳胸中豪气顿生,这些年心中积攒的那些郁气好像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这时孙县丞四人来到张兆阳身旁,孙仁貌似恭敬的拱手问道:“县尊,不知咱们这是在等何人啊?
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比您年轻力壮,刚才可是差点儿被颠散架了。”
“就是,这大半夜的把我们折腾来,总该让咱们知道要迎谁吧。”
“叛贼随时可能来攻城,这时候县尊出城怕是不大妥当啊。”
“对啊,有什么大人物能比得上我盐城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重要啊。”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着张兆阳,若是在以前,张兆阳肯定会心中窝火,不过此刻他看四人却像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他伸手一指天上的月亮,淡淡笑道:“诸位可曾听过《春江花月夜》?”
孙县丞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兆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孙仁说道:“贾诗仙的大作我等自然知道,不知县尊大人是何意?”
张兆阳笑道:“我要恭喜你们四位,因为伱们马上就能见到诗仙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