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神的双眸和尸体一样毫无生机，靠在床头的颓废样子像极了街头流浪的乞丐。

从他无意识蠕动的嘴唇里，洛依依只能偶尔听到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即便是偶尔清晰一些，也只能听到同一个名字。

“幽儿……”

那是师娘的名字。

洛依依知道，师娘青幽是沈渊心里最柔软的支柱。在这根支柱倒下后，师尊就彻底垮了一样，再也没站起来过。

但她真的很不甘心。

无数个依偎在沈渊身旁的夜晚，她都会梦到将来某天，一觉醒来后的师尊忽然忘掉了师娘。

像许多年前一样温柔地笑着牵起自己的手，去山下逛市集买糖糕。

梦到第九峰重新变得干净整洁、虽然简朴却舒心而清净。

梦到后山的菜圃黄瓜花鲜黄油亮，满地清香。

梦到月色皎洁。

梦到一切都回到沈渊没有遇到青幽之前的模样。

那时候的洛依依还不懂。每当提起师娘的名字时，自己心里为何总会有一种微微的酸涩和别扭。

也是长大后很多年，她才渐渐明白，对于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自己来说，这种情绪的名字。

叫恨。

···…原来自己，曾经那么认真地恨过这个叫青幽的女人。

恨这个女人夺走了她和师尊清净安心的生活。

夺走了她心爱的师尊，让从前眼眸里只注视着她的师尊，再也没有将视线从青幽的身移开过。

最可恨的是，她在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之后，却没有丝毫珍惜。

而是用最简单干净、一走了之的方式，将一切踩入泥潭里，踩得肮脏不堪。

连带着自己心里一尘不染的师尊，都跟着一起坠入深渊，变得污浊沉闷起来。

就是这个丑陋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潜藏在洛依依十二岁的心里，没有敢跟任何人提起过。

洛依依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知道，其实青幽才是那个唯一配得自己如此耀眼的师尊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性格就像是一团柔软的白青，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平淡如水，包容并蓄。

却又让人丝毫提不起反感的念头来就算各方面都不如师尊的其它红颜知己那样耀眼，却最是平易近人，质朴单纯。

她和师尊在青中会不打不相识，一并夺下状元榜眼，两情相悦，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而自己，只是师尊许多年前，从某个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不知名的野孩子。

和她相比，自己连一个“女人”都称不，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幽儿……”身旁的沈渊又开始无意识地呢喃青幽的名字。他早已浑浊的双眼里，又挤出几抹晶莹和难过。

洛依依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摇晃的眼眸里满是哀伤和幽怨。

她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接受这样如同地狱般的生活。不甘心自己的一切就这么被轻易夺走，践踏。

不甘心让师尊就这么颓废堕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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