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这一天,是整场丧事最重要的一天。
同一天,贾珍派去送信的人,一路快马加鞭,把贾敏病逝的消息,传到了京城荣国府。
贾赦、贾政得到消息,不敢怠慢,急匆匆来到贾母房中。
贾母闻听此事,顿时失声痛哭,用手锤着胸口,“心肝肉儿”、“苦命的敏儿”叫个不停。
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贾迎春、贾探春等人,也都跟着垂泪。
贾惜春年纪最小,第一次经此阵势,也跟着哇哇大哭。
贾琏、贾宝玉、贾琮、贾蓉、贾蔷、贾兰,不管懂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堂下。
贾母哭道,“我有敏儿之时,已年近四十,当年怀她生她,经历了好几次鬼门关,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平安降生。
“娇生惯养到十八岁,仍然舍不得把她嫁人,最终还是我做主,给她挑选了一个新科进士,本想着能够把她留在京中,婚后也能常来常往。
“谁知道,她那公爹一命呜呼,让我可怜的敏儿,要去姑苏守孝,临行之前来向我告别,我还殷殷嘱托,等她三年孝期过后,给姑爷选个京城的官儿,让她再回京来。
“却不想当日一别,竟然就是十几年,这些年我对她日思夜想,一直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够回京,母女得以团圆,怎么能够想到,今日竟然已经阴阳两隔。
“狠心的敏儿,让老婆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痛煞我也!”
哭着说着,一口气没有赶上,摇摇晃晃就要昏倒。
堂下众人见状,乱作一团。
王熙凤第一个扑过来,扶住贾母,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经此一乱,贾母倒是止住了泪。
贾政拭泪哽咽道,“母亲,妹妹已经去了,您还有府中儿孙,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贾赦也抬手擦了擦泪痕,说道,“妹夫来信中说,妹妹病重之际,环儿连夜从金陵赶到扬州,陪了妹妹最后一程。
“妹妹离家十几年,临终之际,身边能够有个娘家人,对她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呀。”
贾母连声说道,“环哥儿是个好孩子!环哥儿是个好孩子!”
贾赦接着说道,“环儿这次主动请缨,回金陵祭祖,孝心可嘉,据珍哥儿派回来报信的下人说,祭祖当日,环儿还见到了大太爷和太爷的英灵!
“祭祖当天,金陵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可巧祭祖的时候,凭空飘来一块云彩,正好把我贾氏祖陵笼罩住,云朵上有万丈金光,恍若大太爷和太爷身披金甲战衣的样子。
“我那可怜的妹妹,虽有一嫡子,却因病早夭,妹夫林家,子嗣本来就单薄,连能过继的同宗都没有,让妹妹的后事上,没人给她招魂送魂。
“又是环儿,主动以血亲内侄的身份,充当妹妹孝子,此番孝道,天地可昭!”
贾赦这般夸赞贾环,贾母房中的众人,神情各异。
贾琏、贾蓉、贾蔷、邢夫人等人不以为意。
贾政面色沉静,心中同样激赏。
贾宝玉、贾琮、贾兰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面露好奇,对贾环此番南下的经历,大为好奇。
贾母拍着腿赞和道,“好好好,环哥儿很好,环哥儿很好。”
王夫人一开始不动声色,但是越听脸色越阴沉,最后眼神中已经流露出几分寒光。
贾环作为贾政庶子,王夫人本来是不以为意的,区区庶子,不可能对贾宝玉的府中地位,造成什么影响。
贾宝玉有衔玉而生的灵异表现,小小年纪,便已经名动京城。
又有王家这个舅家,王子腾现在已经坐上京营节度使的宝座,成为大乾王朝的实权大将。
贾环前面那些年的表现,也一直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虽然偶有顽皮表现,却没有惹出什么大祸。
王夫人过去这些年,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没想到,一次回乡祭祖,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贾环要是老老实实的祭祖,再老老实实的回京,不会触动王夫人敏感的神经。
没想到,贾环先是在祭祖大典上,搞出“祖宗显灵”的把戏,又去充当贾敏的孝子。
贾环的嫡母是王夫人,他要做孝子,也只能做王夫人的孝子!
给一个已经出嫁的姑母充当孝子,算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这个时候,还摸不准,这些事情,是贾环有意而为,还是有其他人,推波助澜。
要说是贾环有意为之吧,他现在才七岁,之前一直养在荣国府里,从哪儿学到的这些诡计?
要说有其他人推波助澜,那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高谈阔论,盛赞贾环的贾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