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他们有多大的本事,不求他们成家立业,只求他们能够靠自己活得下去,活得再苦再累也没关系。我和楚雄,我们都愿意跟他俩交换。如果我们不在了,谁会跟父母一样去管他们俩?我一直以为延安能够把这个家扛下去,他和延新又没做错什么……”
肖欣然不敢追下去,也不敢回头望。
“会好起来的,”楚将也想不出哄人的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延安也只是个孩子,延新也从来不是他的责任。我老爷子还在,我来管,他不好起来我绝对不会回理川。”
许南风没等他们办完住院手续离开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顶着要冒烟的嗓子钻进理疗室。
楚延安的离开让她心情有些复杂,惋惜之后又是无能为力,明明他的结局可以比现在要好很多倍。
送走下班前最后一批做治疗的人,许南风把理疗室内务整理好,关闭全部的机器开关,扯掉电源插头,出门抬头就看到林景仰。
不是继续问关于楚延安的事,而是递给她一瓶水,说:“肖阿姨让我送上来的,让我代他们谢谢你。他们现在情绪……有些不太方便上来。”
许南风能想到家属的现在的心情,她有时候也会想,这里的康复条件太贫瘠。如果那天林景仰成功通过熟人让楚延安转院,结局会不会不同。
林景仰顿了顿:“楚延安的弟弟延新,是孤独症,平时很依赖他哥哥。这几天都是他奶奶一直照顾着,我们都不知道两人见面会出什么状况,延新的情况更难控制。”
关于楚延新李孟提到过,这点她知道。康复治疗师所学习的东西会涉及各种特殊病症,涉及成年人和孩童,听到孤独症这个词她不陌生,也不意外。
但等林景仰说出他是20岁时,许南风彻底愣住。
不同于外伤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孤独症无法彻底治愈,独立生活是他们最大的难题。他们无法像平常人一般沟通交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控制情绪和行为,需要无时无刻的照顾。
被称作“星星的孩子”,是这世界赋予他们人生刀雨里唯一的温柔羽毛。而连坐这场刀雨的,还有他们的亲人。
一个家庭要照顾好孤独症患者十几年,甚至可能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到现在,还将持续一辈子,心理能力要多强大才能走到今天。她瞬间理解这家人为什么这么绝望,楚延安为什么那么颓废。
相比较楚延安的一撅不振,楚延新的反应很不确定。孤独症不代表是傻子瞎子,看到哥哥变成这样,他可能会难过,可能会大哭,可能会奔溃,可能会发疯。
四五岁的小孩儿也许能被高大强壮的大人控制保护住,也许小孩儿会不懂事很快就把这件事消化抛到脑后,可二十岁的、有血有肉的成年人……
林景仰道完别送他们回去,许南风就站在休息室里,透过被人工打螺丝锁住三分之二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世界。
今天不知在哪儿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她要下班时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尽。室内的灯光明亮,一时恍惚了时间差,意识里已经逐渐模糊天会黑太阳会落这件事,却不知屋外已经从光明的白昼轮转为寂静的傍晚。
一辆车慢吞吞的打弯驶出医院的大门,行驶的方向是天幕降临最快的那一边,单薄的车前灯无力闪烁几下,渺小又倔强的亮起来,试图对抗前路必经的黑压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