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声音许南风就听出来是谁了,即使听到“延安”两个字许南风也没有尝试偷听。但是那句“换个治疗师”还是让许南风内心的挫败感一下子到达顶锋,接受自己垃圾不是一件容易事。
许南风今天下班拖拖拉拉的,卢林最后关好办公室窗户下班时发现还有人还杵在那儿,工作服都没换:“今天真见鬼了许南风?你还没下班?”
许南风咬咬牙,抬头:“组长,我今天不小心听见楚延安的家属好像在说要转院。”
“然后?”
“可能是对治疗师不满意,要不你换个人去,科室现在这么重视科外康复工作,我不想拖你们后腿。”
卢林盯到她心虚只用了五六秒,他很平静的说:“这后腿你也有一份,年轻人觉悟挺高啊。”
许南风的话没得到重视,她认真的说:“我真没开玩笑。”
“那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卢林看起来就是在开玩笑,“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快点下班。”
周末的单休,许南风心虚的查阅脑出血患者早期床旁康复的资料,对比自己的操作看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周一交班早会上却意外听到楚延安要转康复科的消息,原来楚延安忽然开始清醒,情况很稳定,并且迅速完成气管拔除手术。
更好的消息是,他清醒后智力和记忆力都没有问题,能说话和进食。由于早期专业康复介入早,他的各项功能得以最大程度的保留,现在身体上主要的问题是左侧肢体麻木无力。
一个动作失去容易,但再习得是相当困难的事情。有时候“维持现状”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延缓病情恶化和预防后遗症发生,这也是早期康复的意义所在。
第二天,病人顺利转入康复医学科。
“23床楚延安,给予常规理疗和综合训练。”陈橙作为楚延安的主治医生。
“常规”二字只体现在医嘱名称上,而对于治疗师而言则是个性化的对症治疗。无论仪器方还是训练方,每阶段都有每阶段的计划和目标,适当调整,然后反复刺激和练习,再调整。
“但病人情绪有些低落,一时接受不了现实。”陈橙特意强调这一点,“无论和谁,大家都注意沟通技巧。”
许南风不觉得意外,患者的这种表现于他们来说很常见。没有谁能在天灾人祸之后敲锣打鼓,对天挂张大笑脸疯喊:“我没死只是残了哈哈哈。”
治疗师会对患者本身、家庭和社会关系做全面的评估,对于楚延安这类年轻的高知识分子,又是某园艺设计公司的高层领导。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心理承受能力会比其他人更弱。
“你最了解他的情况,你接会比接其他老师接更合适。”卢林把23床的康复任务安排给许南风,“不用床旁,你也不用太累。”
到科内开始康复治疗,仍需对患者的情况进行评估。但评估结果出乎许南风的意外,评定表百分之九十的无法完成。
她望着躺在床上的楚延安,眼睛没有神气,神态跟之前没两样。评估时示意他做出某个动作他也一动不动,只是嘴上会小声说一句话了:“我做不到。”
倒是他的母亲,欣喜间又心疼的哄他没事没事,一边做手势解释很多动作他都可以:“延安刚醒,他能动的,腿今天早上还抬起来,有这么高。”
许南风点点头,不同的评定量表有不同的使用条件,家属的描述具有参考价值但不能替代评估结果。刚准备走就看到被子下的左腿慢慢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