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略一沉思,道,“程老三人多而且凶悍,咱们去护他,未必能护得了,不如,将他接到咱们这里,这里地方偏僻,外人不知,在这里保护他更有把握,我琢磨着,陇关道既然已设了关卡,去略阳郡的路也就断了,程老三不会在这里停留多少时日,很快就会向其它地方逃窜,那时他就可以回家了。”
严柽点头,“好,咱们这就去接他来。”就要往外走。
老七摆摆手,“人去多了显眼,况且他家人口不多,只就三个人,我带两个兄弟过去,悄悄接出来就是了。”
于是,老七点了两个人,各带了弓刀,踏着星月清光去了。
今夜无风,屋外的树丛也不再发出萧飒声,无风的秋夜很安静,秋虫的鸣叫似乎也成了安静的一部分,屋内更静,尽管屋内有六个人,六个人或坐或立,互不言语,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冀冀的,不敢放出粗声。
自从老七走后,严柽的心一直没有静下来,所以他感觉周围的安静反而有些可怕,感觉到可怕,心就更加烦乱了。他扫了一眼其他的人,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的心绪和自己是一样的。
严柽直起身,将弓与箭壶提在手中,道,“我去迎迎他们。”
一抬眼,见其他几个人已都执弓挎刀立在他身旁。
其中一个道,“一起去吧。”
这些人或远或近都是严柽的堂兄弟,血缘亲情,使他们都相互牵挂着彼此,他们的心都是凝在一起的,是不可分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
严柽微一点头,就往外走。
那个年纪最小的急喊,“五哥,你不带把刀吗?总是应个急也行啊。”
严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桌前,将那把锈迹斑斑的汉刀提在手中。
他虽住在东石沟村,但家却与村子隔着一段距离,孤伶伶地伫在半山坡上,虽然他做的是绿林中牵头拉线的行当,也挣下不少钱财,可家却置得很低调,他的家是依着一株粗大的古树而建的,延出一个小院,圈着三间房,正房是破旧的瓦房,另两间却是土坯茅草房。院墙也是土坯垒成的,不高,一般人都能撑着墙头翻进去,院门是用几块破木板拼成的,用稍大些力去推,恐就能推散。此时,门是锁着的。
“已经走了,是和我们走岔道了吧?”还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在说。
“有可能,”另一个道,“七哥谨慎,怕熟道上有人拦截。”
严柽摇摇头,“正因为老七谨慎,他才不会在黑夜里走不熟悉的路。”
扭身转到土墙边,手搭墙头一纵身,跃入院内。
院内依然宁静,并无异样,他家里不养狗,也不养禽畜,所以总显得很干净,今夜也一样,似乎还要加一个更字。
这一切,却让严柽隐隐感觉到不安,他走到正屋门前,见屋门上也挂着锁,是一把很旧的布满锈迹的铁锁,因怕被锈死,锁孔处常用油浸着。
严柽只将这锁瞧了一眼,不禁失声低叫道,“不好——”
猛地抬腿,一脚踹开屋门。
屋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们可以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严柽已急不可待地跨入屋内,只行几步,脚下就被一软物一绊,他忙俯下身,一摸,便摸摸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严柽的心头一凛,“十六——,”继这一声惊呼后,他嘶声喊道,“火,灯,都木什么,打火啊。”
十六是族内排行第十六的堂弟,严柽不需要看清他的面目就能感觉到是他,尽管他已成为一具凉透的尸体。
果然,就是十六。
火,在慌乱中终于点燃,照亮了整间屋子。
于是,他们不止看到十六,有十一,还有老七。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忘记了哭,忘记了嚎,忘记了哀伤,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恍然间,都似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
严柽忽又想起什么,急地起身,冲入左侧的内室。
内室很简朴,一张大土炕就占满了半间,炕上凌乱地覆盖着一张大被,揭开被子,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就呈现于眼前,是他和他和妻子。
严柽摇了摇头,又将被子覆上,并理了理凌乱的四角。
严柽倚着内室的门框,看着他的兄弟们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排好,默然无声地清理着上面的脏泥和血污。
“弓箭都没用上,刀也没来得及拔,他们猝不及防,是被暗算的。”严柽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也似在说与众人。
“老七是个谨慎的人,也中了他们的道,他们的狡诈和果断远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要为老七他们报仇,可是……可是我们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严柽说到这里,抑制不住情绪,挥拳向门框狠狠地击打了数下。
“我认识你们。”一个声音突然传来。